程薇薇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孩子,又看看写字台上的请战书,心急如焚。她轻轻带上房门,愁眉苦脸地走到餐桌旁边,对正在吃饭的爱人沈劼说:
“她爸啊,明天上午九点,医院要递交请战书,雷神山医院一建好我就要去支援。我要是去了,小伢哪个管啊?”
“啊?!这么快啊?不是说医院还没建好吗?”沈劼听后,侧过脸惊讶地问。
“8号就收人,过三天就去了,你快想个法子安顿小伢啊!哎呀,真急死人了。”程薇薇像热锅上蚂蚁,急切地说。
“肯定去吗?”
“那还用说,我是党员我先上。”
“哎,不行啊,请保姆吧?”
“请保姆?算了吧,那个时候别人都躲家不出门,人人都吓得不得了,哪个敢出来当保姆?不要命了。就算请到了保姆,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程薇薇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望着沈劼说。
“倒也是啊。”
夫妻俩四目对视,默默无语,谈话陷入僵局。沈劼端起碗继续低头吃饭,几分钟后,他说:
“小薇啊,你看那个样,可不可以?”
“啥样?你快说!”程薇薇着急地问。
“把小伢送到你娘家无锡宜兴去,请你父母帮忙,照看一段时间,你去雷神山医院支援。到了春暖花开,疫情肯定结束了,那时候再把她接回来。这法子岂不两全其美。”
“好!好!太好喽,这个法子好!没看出来啊,关键时候还是你法子多。”程薇薇从沙发上兴奋地跳起来,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夸赞爱人。
片刻,程薇薇从茶几纸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抹着湿润的眼圈,忧心忡忡地说:
“她爸啊,这一路高速道口疫情肯定查得很紧,宜兴高速道口不知道有没有关闭呢?伢才八个月大,去了肯定遭罪。再说吧,全国人见武汉人就躲,宜兴能接受我们吗?要是不让下高速咋办?把我们隔离起来咋办?唉,还是别去给老家添乱了。”
“添乱?咋能那样说呢?国家有难,每个公民都应该挺身而出。解决家庭实际困难,没后顾之忧,工作起来不更舒畅吗?”沈劼自信地说,“去了再说吧,我跟人家解释,宜兴人绝对是讲理的。”
“武汉早封城了,能走得了?”
“你去火线支援,这是特殊情况,应该让走,没问题的。”
“嗯,但愿。”程薇薇转悲为喜,点头说。
“那还愣着干啥?赶快给老家打电话!现在就拾掇东西,连夜走。”
……
二月四号上午十点二十分,一辆牌照为“鄂A 3H755”白色SUV轿车从宜兴高速道口缓缓驶下来。车后排座上的程薇薇 用左手抵了一下前排的爱人,心有余悸地说:
“她爸啊,道口咋那么多警察呢?我心砰砰乱跳,害怕呢。”
“怕啥?你连写请战书,剪掉一头秀发都不害怕,还怕警察,我们又没犯法。”沈劼轻声安慰程薇薇。
“可我心砰砰乱跳,就是害怕。”
“你喝口水压压就好了,不要怕,我来跟他们解释。”
工作人员看有疫区湖北的车过来,立即连忙挥手示意停车。沈劼穿着橘黄色羽绒服,戴着蓝色口罩,疲惫地从车里走下来。一番检查登记后,他们被告知要到市定点医院接受隔离。
“警察同志啊,我们确实是从湖北过来的,过武汉安检时,武警都安检了我们,有开的通行证的,没事的,请放心吧。”沈劼走到警察身边,以恳切的语气说,“我老婆吧,她是武汉协和医院传染科医生,马上就要去支援雷神山医院隔离病房一线了,孩子八个月大,没人带。想把她送到老家宜兴,我老婆就是宜兴人。她要是被隔离了,谁去支援啊?”
正说着,沈劼从口袋里掏出摁有鲜红手印的请战书,递到那名警察手里。
“啊?!这种情况啊!小伙子,你早该跟我们讲啊。”警察边看边掏出手机说,“现在疫情当前,宜兴城里肯定去不了,只能回去。你情况很特殊,这样吧,不急,请你坐车里等等,我请示指挥部。”
“喂,疫情指挥部吗?是梁书记啊,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要向您汇报,高速道口这边来了两个武汉人,不,是一家三口子。女的是武汉协和医院的,马上要去支援雷神山医院,……”
“好的,我知道了,立即启动应急预案!”电话那头的梁书记说。
八分钟后,程薇薇回家的绿色通道被开辟。公安、交通、卫生部门组成应急预案组,程薇薇一家换乘上120应急救护车,向宜兴市里驶去。车上,还带有许多玩具、奶粉、尿布等物资。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达宜兴丰泽苑东区。程薇薇的父母亲看到女儿一家平安到来,非常高兴。父亲忙着将外甥女的婴儿车、衣物等往楼上提。母亲引领着抱着孩子的程薇薇上楼。程薇薇边走边叮嘱道:
“妈,我们不能久留,马上就要返回武汉。宝宝晚上六点钟要喝奶粉,十点钟就睡醒了,还要喝一遍,才肯睡觉呢。”
“妈,她早晨一般七点钟就醒了,就闹着要人陪她玩呢。”
“记住了,妈记住喽,跟你小时候一样的。”
站在床边,程薇薇试探着让母亲抱孩子。可孩子一到外婆手里,小脚立即乱蹬起来,手不停往母亲怀里张开,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母亲转。女婴发出清脆响亮的哭声,响彻着整个楼道。她是在用哭声挽留父母的离去,向无情的疫情控诉。
见此情景,程薇薇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接过孩子,泪眼婆娑地说:
“乖,宝贝,不哭,不哭,妈妈会来接你的。等春暖花开了,我们就回家,一定带你去看樱花。”
“不哭,我的孩子,父母只是与你短暂离别。不哭,原谅妈妈,疫情很快会结束,很快就会回来接你。”
程薇薇走到门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眼含热泪,再次回头朝屋里走去,抱起哭泣的孩子,亲亲她满是泪水粉嫩的脸蛋,母女二人早已泪雨滂沱。
离别,不说再见。离别,是为了更多的孩子平安。离别,是为了平安相见。
相见的二十分钟,太过短暂。此时,距离元宵节还有四天,程薇薇没有来得及与父母道一声别,就急匆匆转身下楼,返回武汉。三天后,她义无反顾地走上没有硝烟的“战场”。
市委书记第一时间联系到回武汉途中的程薇薇,向她表达最崇高的敬意,并深情地说:
“程薇薇啊,你是全市人民的骄傲。全市人民一定帮助照看好你的孩子,你放心工作吧。等疫情结束,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在宜兴一定等你凯旋平安归!”
电话那头,程薇薇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激动得泪水涟涟,连声说:
“太感谢了,现在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家乡人民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感谢你们给我特别通行,又给予物资帮助,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一定不辱使命,不辜负家乡人民的期望,好好工作,尽全力救助每一名患者,希望家乡人都能平平安安!”
是的,世上本没有英雄。当灾难突如其来时,能够为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所想,勇敢地冲在最前面,以自己微薄的力量阻挡肆虐的病魔,她或他就成了英雄。
即使是最平凡的人,在人民群众心目中,永远矗立着敬仰与永恒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