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回老家帮母亲清理家里的书刊杂物，将有用的书本留下，将废弃的书刊作废品卖掉。猛然间，翻到了一本手工装订的厚厚的油印试卷，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各种题目呈现眼前。如今，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油印试卷。那时在我们学校，几乎所有的试卷都是油印试卷，我们每次做完试卷，两手或多或少地都沾了一些墨油。只有到了全乡统一考试，由乡镇教育机构统一下发试卷，这时的试卷才是打印试卷。打印试卷非常高级，字字都是宋体，清晰可见，与课本上的字体一模一样，不会出现手工撰写油印试卷的笔迹差异，也不会做完试卷沾有任何墨油。
然而，在我们那个苏北的农村学校，有一台油印机，提供我们整个学校学生的期中、期末考试的油印试卷，已经非常难得。有时，一台油印机还紧着初三年级的老师使用，因为初三年级考试频繁，有大量的模拟试卷。我记得那时的油印机放在老师大办公室西南角的一张课桌上。油印机原本是一个木制箱子装着，但重来没见装起来，一直是左右一半地摊在课桌上。左边是印刷网和纸张夹板，右边是油墨板和手推胶滚，整个办公室都飘着油墨味。我每次到办公室都会莫名其妙地朝着油印机瞄上一眼。
制造一张张油印试卷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件。首先，要刻写蜡纸，那时老师一般在我们上自习课的时候，我们在下面写作业，老师坐在讲台的桌子上，拿着专用的铁笔在钢板上刺啦刺啦地刻写蜡纸。有的同学常以借咨询难题为由，前去偷看蜡纸的上试题。后来次数多了，被老师发现，一有同学来咨询题目，老师便停下铁笔，用书本扣住蜡纸。刻写蜡纸是一项细致活，需一笔一画，字体清晰，行距适中，这样印出来的试卷才美观大方。如果字体非常潦草，印出来的油印试卷会影响学生阅读试卷。那时候，学校的油印试卷，学生们一看便知是哪位老师刻写的。我清楚地记得一位数学老师，他寄宿于学校，有大量的时间刻写蜡纸，他刻写的字体，细小清晰，工工整整。一看到他的油印试卷，对答题已有了一半的信心。还有一位英语老师，他有个小型打字机，可以在蜡纸上打字，而不要刻字，着实让我们觉得他的档次比其他老师要高一些，打字机打出来的字体，完全是课本印刷版的字体，深受同学们的喜爱。有时，老师刻写或打字蜡纸也会出错，尤其是英语单词，错一个字母，单词就错了。往往在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在黑板上公告一下更正信息，如需要修改几个字或少画了一个图形等。成绩好的同学也会在考试过程中发现试卷题目存在的问题，然后向老师汇报，老师审核后再向大家宣布统一修改。
刻完蜡纸后，下一步就是印刷了。印刷时先将油墨桶里的油墨搅匀，倒一点在油墨板上，再用胶滚上下左右推动着，使油墨均匀地附在胶滚上。将刻好的蜡纸夹在印刷网上，但不能装反，若装反了，油印出来的试卷的字按从右到左的顺序写的，印刷的纸张夹在印刷网下面的纸张夹板上。左手拿着油印网，用力按在纸张上并压住，右手紧握沾满油墨的胶滚，放在印刷网上，均匀地沿着印刷网从后向前推动胶滚，一页纸就印刷完成了。然后抬起印刷网，将印好的这页油印试卷翻过去，再重复上面的程序，心里还要默记已完成的张数，直到试卷全部印刷完毕。印刷时既要力度合适，又要稳定均匀。胶滚推得过快过轻，纸上的字迹太浅，学生看不清。胶滚推得过慢过重，纸上的字迹过深，学生书写时会满手漆黑，而且印刷时蜡纸极易损坏。其实，印刷试卷是个体力活，又脏又累，有时三四个班级，二百多张试卷印刷下来，腰酸背痛，且满手墨油。一般男老师负责印刷，女老师负责刻写蜡纸。有时，成绩好的学生也可当劳动力帮老师印刷试卷。
最难忘的是偷油印试卷。那次期中考试，老师印好试卷，把蜡纸从油印机上取下，扔在簸箕里，后来倒在东边的垃圾坑里。晚上放学，几个成绩差的男同学便去垃圾坑里翻找蜡纸。那次考试，他们的成绩异常较好。但那次试卷，老师出得难，几个成绩好的学生也就刚刚及格，而他们却考到了八十几分。这不得不让老师生疑，老师把他们叫来，通过询问和题目交流，他们只好老实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原来，他们已实施了一阵子，每次考试都在八十几分，比一般成绩略好。只是这次不幸试卷较难，露出了马脚。上次，同学聚会谈及此事，大家都津津乐道。
如今的学校都有各种先进的教学设备，也都配备了智能化的高档复印机，油印机再也看不到了，但那段记忆永藏我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