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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学海(南京):在严家古村邂逅大标语

2016-06-15 22:38:54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2889

    人间四月天,春深拍客行。一群摄友相约去皖南大演拍摄严家古村落。

    大家在车上七嘴八舌,叽叽哇哇,期待看到在这个村落到底孕育了什么样的佚事人文,它们承载过什么样的“窖藏”风云?

    严家古村不大,三四十户人家,据传是东汉时拒官不任的著名隐士严子陵的后裔居住地。现存完好的严氏宗祠是清光绪年间建造,只有一进,大约一百多平米,显得并不富丽堂皇,可是严氏后裔一直把这里称作“富春堂”。可见古村人对家乡的热爱是挚情有加的。

    村里几条青石小巷,悠悠、长长、弯弯、窄窄,干干净净。把家家户户串在一起;小溪潺潺,山上流下的泉水清澈见底,几只鸡在溪岸上点头啄食,几只鹅在水里自由嬉戏……这里是原汁原味的从数百年走来,没有受到人为改扩建或画蛇添足的老模老样的小山村。

    我们踏着“艳阳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台阶小道,古树、老藤、禾苗、菜花,呼吸这里的富氧空气,心里由生惬意。眼前,这些青砖、青瓦、白墙以及那些瘫倒了都无人修缮的残壁断椽,镌刻的都是历史的曲直拐转、深深浅浅的皱纹,观瞻它的色调,有的段落明亮,有的段落灰暗;揣摩它的迹象,有时是风雨,有时是雷电;抚摸它的温度,有的地方滚热,有的地方冰凉……这一切的一切,在古宅倒影的连绵中错落有至,在观光旅游者的回眸中变幻莫测。

    心里早已猴急的摄友,已经打开相机镜头盖,“咔嚓”“咔嚓”起来。

    同行的90后小孙突然呼喊起来:“哇!你们来看这房子,这墙上写的是些什么呀?一层一层、一行一行,红色的黑色的,很有历史价值的大标语!”

    小孙的呼喊,把本来摄友们都有耳闻的严家古村近百年来各个时代不同内容的标语口号惊动了。大家仔细观看、猜认、考证、评析。能分辩出来的有“抗日战争”、“土地改革”、“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农业学大寨”等不同时期留下的标语口号。如:“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消灭保甲制度”、“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新时期的总任务”、 “三大革命运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等等。这些对80后、90后、00后的年轻人来说,实为新颖、新鲜、新奇。

    作为这个团队年龄超编的我,此时担当起义务解说,向摄友们介绍,在那个手写的年代,刷锅把、竹签子、草木灰、石灰粉,黑墨汁、红墨水都是写标语的工具和原料,这些横不平行竖不直线,笔划有粗有细,字迹模模糊糊,内容复杂难析的标语口号,都是过去时代的代表作,也是那个时代的导向、鼓舞与盲从的见证。说到这些,在我的脑海,似乎有一群戴着“红卫兵”袖章,举着“造反派”大旗的年轻学生一拥而过;似乎有一群扛着铁锤、钢钎、锄头战天斗地的人民公社社员一拥而过……我居然感觉到浑身血液向上升腾、心跳加速,触发出一股莫明其妙的紧张。是啊,当时写这些标语的战士、农民或者学生,无不是在理想与狂热中如诗如画的憧憬与想象。

    在一所老宅前,木板门关着,铁将军守着。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门对青山财源广,户迎绿水富根深”,横批是“四海同春”,虽然颜色已褪,但是小孙分析,也就是改革开放分田到户这段时间的写意。另外一所老宅的门楣上有一个写成棱形的灰白字,大家玩味一番,原来这四个字是“百花齐放”,上方镶嵌着一个木质刻制的五角星,一边写着“大”字,一边写着“学”字,看色调,最少也得有大几十年时间,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可以询问,我一直猜测,这是一所什么样的 “大学”,在这个小山村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教育作用呢?!墙壁上还留有多处毛泽东的诗词和语录,如“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要进一步节约闹革命”等等。

    后来,我翻阅石台史料,了解到这个村早在明末清初,村里人就追随民族英雄吴次尾投入抗清活动,顺治二年全村有五十余名壮士集体参加义军,阻击渡江南下的清军,终因寡不敌众,败退到村里一处名为乌鸦岭的山上,最终全部壮烈牺牲。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红军在这里设过兵工厂,如今离村口不远的金竹洞內能找到锻打兵器的铁渣、铁片。抗日战争爆发后,北上抗日先遣队在此驻扎,播下了革命的火种,这个村先后有数十人参加抗日组织。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解放后有7人被民政部门追认为烈士。写下了古村人反抗黑暗,追求真理的民族气节!

    倏忽之间,萧然过往。在我们的相机里,留下了严家古村一条一条热度尤存的标语,记下了这里一段一段变幻深邃的历史,以及历史内部隐秘的痕迹和许多解不开的谜。这些由光阴和权谋聚合的标语里,存储的是冥冥之中一个一个在大气里飘浮的颅骨互相撞击的苍茫回声,他们灵魂的碎片永远粘贴在老墙之上,任何力量也磨洗不了其浑厚与沉重,适如青铜器一般时间逾长逾久逾加倍速珍贵。

    日已西斜,为掩映在青山绿水中的古村涂上了一层金。

    一次拍客摄行,留下不尽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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