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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铁扬散文集《母亲的大碗》:画作之外的文学风景

2015-11-21 18:34:02      来源:      人气:2706
来源:河北新闻网
生活是点燃 激情的火种
    
主持人 张晓华
    作为我国知名的油画家和水彩画家,铁扬先生一向以色调明快、笔力雄劲、意蕴深远的画作闻名于海内外画坛。然而在绘画艺术创作之外,他还以文学的形式娓娓讲述着自己的人生和艺术经历,引起了画坛和文坛的双重关注。今年年初,铁扬散文集《母亲的大碗》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近日,省内外30余位知名画家、作家、评论家齐聚省会,围绕这本散文集的艺术特色和铁扬的文学创作展开了研讨。
    专家们表示,画面感和意境美是铁扬散文的一个显著特点。这无疑得益于他作为画家长久以来的艺术积累和修养。比如在《美的故事》中,他这样描述那位姓罗名美的姑娘:“美出门总要围一条月白色线围巾。她一只手攥住围巾的一角,把半个脸和嘴遮起来。只在月色好时,你才会看见她那得体的腰身和摆动着的肥裤腿。”寥寥数语,人物立现。画家的视野和技法潜移默化地浸润着他的文学创作,无论写人、叙事,还是状物、抒情,都让读者觉得亲近、熨帖,仿佛这些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些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铁扬笔下的文章,大都是朴素而温暖的,用笔简约,不事雕琢,却让人油然而生暖意。这温暖,来自于铁扬的审美取向,来自于他的人文关怀,更来自于他和故乡亲人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对平凡百姓深沉质朴的爱。他的故乡“停住头村”化身为“笨花村”,出现在散文集的多个篇章中,那里有“父亲的墓碑”“母亲的大碗”“奶奶的世界”,有团子姐、丑婶子、胖妮姑、马海旗们。这些可感可触的乡村人物与乡村生活点滴从他的笔端汩汩流淌而出,不只展现了作者难以忘怀的生命片断,同时也唤起了无数人的乡愁。
    铁扬说,生活是点燃艺术家激情的火种。几十年来,铁扬始终沉潜在生活中不曾远离。故乡“笨花村”的古老村事和行走太行的采风故事,给了他源源不断的艺术滋养,二丫头、西芹、菊菊、“小格拉西莫夫”们接踵而至,和“笨花村”的故事联结在一起,展现了普通劳动者的喜怒哀乐和冀中平原乡村的时代变迁。


人性温情与乡土文化变迁的浓缩
   
尚辉(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与铁扬那种扫去细节而颇具表现性的绘画截然不同,他的散文恰恰以细微深婉的细节描写而使其饱胀着鲜活的生命汁液。在《母亲的大碗》《父亲的墓碑》《奶奶的世界》等作品里,那些活跃在人们眼前的母亲、父亲、奶奶等至亲好友的形象,并不仅仅是作者对他们素朴人生精练却极为生动的勾勒,更是他用生活细节的复调色彩丰满了那些人物形象的塑造,使他们成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冀中平原广袤的农村社会生活与乡土文化变迁的承载体。
    在《母亲的大碗》里,那只只有母亲生日才使用的白釉蓝花大碗,盛满了母亲生命的意象。“大碗”是贯穿全文的“道具”,它既象征性地勾画出母亲勤劳俭朴的一生,也浓稠地渲染了母亲与奶奶之间各有介怀而又宽厚温暖的亲情。在《父亲的墓碑》中,作者通过描述“我”为父亲刻造墓碑的波折过程,深切展现了与父亲阴阳相隔后才越来越深婉的父子情感,终因乡俗而未能实现为父立碑的心愿,或许也揭示出某种社会的沉痛。而在《奶奶的世界》里,作者更是通过“奶奶的世界”勾画出时代与文化变革的背景。在笔者看来,作者在如此浓厚而封闭的乡村民俗中用相当多的笔墨来渲染“奶奶的世界”,实在是以奶奶的命运作为其时乡村文化与外来文化所构成的一种戏剧性的鲜明比对,来展现冀中平原广袤的乡村已经发生了的现代文明蜕变。
    作为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的高才生,铁扬无疑比一般的作家更懂得道具在那些被规定了的舞台上贯穿情节、联结时序、塑造性格的功用。母亲的“大碗”、父亲的“墓碑”、奶奶的“洋歌”,这些被铁扬从日常生活细节里择选出来的“道具”,都在他的散文里扮演了情节铺展的点化和意蕴浓缩的象征性角色。作为一名画家,铁扬大半生精力都用于描绘他所熟悉与珍爱的冀中乡村生活,他的散文中所书写的故里乡亲和人情世故,似乎也都曾出现在他的油彩厚朴、水色洇晕的画面上。我们终于可以通过这些画面用一种视觉阅读,去感受他母亲生日时节盛开的杏花,感受那掩埋着他的奶奶与父亲的高粱地。不过,这些画作绝不是他文学书写人物故事的图解,相反,他在画面里追求的恰恰是弃离实写性的描绘,笔触的表现性与色彩的主观化获得了最大限度的张扬。
    看来,色彩视觉的读本和文字符号的读本,在铁扬的绘画与文学两支笔里是有区分的。他的绘画往往给予视觉读本以超越现实的精神表现性,在此直呈着他的精神生命的色彩质感;他的文学则常常赋予文本书写以意涵丰蕴的细节描绘与道具象征,在此展现人性与文化在乡村文明中的时代变迁。倘若说,它们也有共性,那就是对绘画、文学在图像时代或网络时代所迷失的绘画性与文学性的探求。铁扬深深懂得文学语言的精湛对于他文学性表达的重要性,而他有关人性温情与乡土文化变迁的书写,也都浓缩在他那浓郁的冀中平原乡村土语的运用与诗意升华上,那是一种简约朴实、洗练沉稳的书写风格。


朴素中有大美
关仁山(省作协主席,作家)
    铁扬老师是著名画家,我喜欢他的画,内心十分敬重这位“艺术老人”,我想画家写散文、小说有独特的视角和画面感。我感觉,艺术是相通的,铁扬老师的画和文章虽说都是从小处入手,却都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是我们心中的艺术高峰。
    小的格局如何产生巨大的艺术感染力呢?细想来,其实是简单的,还得回到真、善、美上来。
    《母亲的大碗》这个文本的原创性,是一般散文作家没有的。繁华落尽,唯剩本真,铁扬的散文有真诚、朴素的真,有博大、善意的爱,升华为一种大美。笨花村乡土历史的自然美,民俗的美和人性的美,这种人性的画像,人性的注解,令人感到是一种生命的释放。我想这种美是超越时空和地域的,其意义是抒写了人类的共同理想。原有的乡村碎片化、失效化,历史的农业文明形态在城镇化中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乡土未来的形态还没有建立,未来的可能性非常模糊,过去的乡村含着相依相帮的温情,成为慰藉我们灵魂的精神家园。从这个角度看,《母亲的大碗》在今天显得更加珍贵。笨花村里的小路、大碗、馍馍车、梨花、铁匠等等,都是大美的意象,在铁扬笔下人物是活的,这些物件也是活的,活脱脱有了生命。比如在《美的故事》中,主人公就叫“美”,这个人物是美的。常人司空见惯的事务,所思所想,乡村的故事被铁扬写得从容、朴实、细腻、饱满,体现着人的尊严、生命的自由与绽放,读来有滋有味,令人魂牵梦绕,自然上升到一种哲学思考。
    读《母亲的大碗》还有一种强烈感受,就是铁扬之所以艺术生命常青,其重要原因是,他始终与人民在一起,没有丢掉普通劳动者的感觉,这对一个艺术家何等重要!常常听说铁扬到故乡,到太行山的乡村写生去了,我听了很感动。铁扬说过,作家、艺术家就是劳动者,劳动的量很重要,由量变到质变。从铁扬身上再次印证了这样一个真理,只有热爱人民、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的艺术家,才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精品。
    铁扬生活俭朴,做事低调,艺术追求却是热烈的,对生活的艺术充满了激情。打捞光阴中走失的记忆,重温往昔,一个个场景历历在目。我从书中读到,他对生活细节的珍视,细节在《母亲的大碗》里显示了力量。还有他对艺术的严谨,对于作品的精益求精。每句话,每个字,他都反复推敲,找到最准确最有韵致最富创见的表现。比如在《美的故事》中,“这窝棚用竹弓和草苫搭成,一半含于地下,一半浮于地面”,这一含一浮,准确高妙。这样的文字,无论时间怎样淘洗,它依然是读者书架上不变的风景。
 

铁扬散文的魅力  
 
刘江滨(《燕赵都市报》副总编辑、作家)
    尽管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在一些报刊读过铁扬的小说和散文作品,但这次集中阅读,还是感到了震惊,写得真是好。说写得好,我是撇开了他的画家身份的,不是作为一个画家写得好,而是作为一个作家写得好。当然,画家的艺术积累和修养,画家的视野和技法,肯定融入到了他的写作中。
    铁扬散文好在哪里呢?
    首先,是简约朴素之美。铁扬是油画家、水彩画家,他写散文却是“白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有浓墨重彩,没有烘云托月,没有暴风骤雨,没有江水滔滔,大和尚只说家常话,波澜不惊,娓娓道来。无论是叙事、写人,还是状物,都不加铺排,不事雕琢,寥寥数笔,神情毕现,显示了深厚的功力。写散文,人们最易犯的毛病是使才炫技,好像不如此就体现不出散文的美。其实,散文写作的最高境界恰恰是朴素平淡。或许是曾经沧海,或许是渐老渐熟,铁扬的散文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落花流水,云卷云舒,最自然、最本真的东西就是最美的。
    但不炫技不等于没有技法。高明的作家是羚羊挂角,不着痕迹。作者把《母亲的大碗》作为书名,可见他对这篇作品的喜爱。作者回忆母亲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拉拉杂杂,漫无边际,而是选取了一个道具——大碗,母亲只有在生日的时候才拿出大碗吃饭,这只大碗跟母亲生命中的种种重大事件紧密联系在一起。母亲代祖母“坐牢”,祖母让“我”用那只大碗给母亲送饭,充分显示了祖母对这位隐忍仗义的儿媳的极大尊重;母亲去世,“我”要举幡摔盆,父亲让“我”以那只大碗代盆,让母亲的葬礼和她的生日一样得到了最高级别的礼遇。作品构思巧妙,结构精当,以大碗串联了母亲的一生。大碗是实物,又是精神的;大碗是写实的,也是隐喻和象征。
    其次,铁扬的散文明显融入了小说和绘画的艺术元素。小说的主要构成是人物和情节,铁扬的许多散文是可以当短小说读的,像《团子姐》《丑婶子》《李八石和胖妮姑》《美的故事》《亚细亚鸡蛋》等,很好看,很抓人。铁扬写散文像孙犁、汪曾祺写小说,孙犁、汪曾祺小说散文化,铁扬散文小说化,审美取向有一致性,平缓舒淡,从容不迫,重细节,凸人物。人物绘画当然是抓主要特征,以达到传神效果。铁扬的散文擅写对话、场景、细节、动作,形成画面感、空间感,让人历历在目,如临其境。而且,他善于把人物的最突出的特点凸显出来,给读者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如《丑婶子》中的丑婶子,走路习惯身子后仰,两手梳理头发;《李八石和胖妮姑》中胖妮姑用手指高挑着点心,等等。铁扬写散文仿佛一个斫轮老手,写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读者读起来也是津津有味,颇为享受。


美的人物 美的书写
何玉茹(省作协副主席、作家)
    最初在《人民文学》等杂志上看到铁扬先生的《美的故事》《伟人马海旗》《团子姐》等篇章,很是吃了一惊,心想到底是画家,写人写物,一出手就显出不同,外形、神态、颜色以及环境布局,什么什么都有了。我粗略数了一下,这本散文集中约摸写了50多个人物,各占其位,清晰可见,几乎个个跃然纸上。看着这样的描写,心会莫名地安静下来,就像走进一座结实的叫人放心的房子,房子里窗明几净,摆放妥帖,而绝不是摇摇晃晃,凌乱无序,叫人心生不安。
    当然,这只是最初的感觉,后来慢慢地读下来,在这些文字叙述的背后,分明能感觉到一种热爱的情感。热爱什么?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热爱故乡,热爱逝去的,热爱新生的,热爱活生生的个人,也热爱世间的一切物件,包括一只大碗、一块石头、一片瓷片……这一切热爱,却又在理性、秩序、逻辑中进行,不铺张,不喧闹,简洁而又可以淋漓尽致。铁扬已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这样的年龄也许通常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但在他这里,艺术显然超越了年龄,绘画和写作的激情淹没了年龄的界限。铁扬曾说:“我不承认我是纯粹的油画家,或者什么水粉画家……我只愿画得自由,画出自己。”铁扬的写作,无论散文无论小说,都只愿写得自由,写出自己。事实上,铁扬也真的写出了自己,这个自己含在母亲和父亲里,含在团子姐和丑婶子里,含在无数个乡亲、同事、好友里,甚至含在罗美、西芹、二丫头这样的年轻女孩里。他们使这个自己变得深厚,同时也使这个自己变得真实、透明。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像二丫头、西芹、罗美这样的女孩在这一整本书里有难以忽视的分量。虽然她们占的篇幅不多,但她们的音容笑貌,她们的纯朴、善良、真实,却仿佛占据了全书。你看写母亲,“在平常的日子里,母亲是一个不显山水的人,她少言语,多劳作,担负着全家人衣食的运转……”写奶奶,“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洋歌,奶奶先用粗声模仿着男声,再转用细声模仿着女声,音调把握得虽然马马虎虎,但绝对动情……”再看《通往水库的路》里的当代女孩西芹,“她侧身爬在炕前,鼓起腮帮,朝着炕洞猛吹。火苗终于升起来,映红了西芹的脸,一阵欣喜也在西芹脸上油然而生……”还有直率的二丫头、本色的西等等。读着这些叙述,觉得当代女孩身上的东西,仿佛就是母亲、奶奶们的缩影,她们一脉相承,密不可分。她们的美好,可以说是女性美,也可以说是人类美。我想,正由于这些美,才有了铁扬笔下这些女孩;正因为这些女孩,也才有了女孩以外的各色人物,谁能说在爷爷、父亲、哥哥、马海旗、“小格拉西莫夫”等人身上,没有女孩们的存在呢?
 
画家的文学
阿宁(作家)
    铁扬是画家。画家再当作家,肯定有他们独特的优势和便捷。
    我年轻时去铁扬先生家,见墙上挂着一把很小的小提琴,铁扬说是他给孩子亲手做的,因为外面买不到那么小的琴。我惊讶于他的手巧,这些生活的趣味、能力,显然增加了他写作的能量。他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勤于动手,说了就做,这难道不是写作的基础吗?
    对有些人来说,读书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最惬意的时刻,他们读书不是出于功利,而是愿意和经典生活在一起,愿意和经典中散发出的气息在一起,那些气息慢慢变成了血液,孕化成了气质。那时我就想,这个人要是写作会是什么样?后来他写出了那么多小说、散文,真不是偶然的,是几十年积累的必然,既是文化的积累,也是生活的积累。
    铁扬的散文,好些是能当成小说读的,这一点跟汪曾祺相像。汪曾祺的散文好些读着像小说,小说有时又像散文。散文与小说的边界被他们模糊了。他们的写作像画画一样,一笔一笔地描画着外部世界,和那些侧重写主观的作家不同,他们的小说是由外向内写。你看鲁迅的小说《药》,描写的都是客观世界,刺的是读者的内心,这就是由外向内写的好处。
    和铁扬在一起,听他谈所见所闻,随口就是小说素材。现在再看写出来的作品,语言也像说话一样,正所谓平白如话。白描是要有功力的,现在的好些作家语言非常漂亮,句子华丽多彩,表现的手段也很多。另一类作者不是这样,他们舍弃了许多手段,靠白描的功力,就抵得了各种各样的形式创新,这是非常不容易的,看似平常却耐读。平白的叙述能把人抓住,靠的是扎实的生活经历、深厚的生活积淀,靠的是对生活细节的捕捉,生活中那些普通而又传神的细节,他们一下子就能抓住,到了写作时信手拈来,在笔下就变成了一颗颗珍珠,编织成了美好意境。这就是铁扬的文学。
    铁扬散文里的那些人物,是一个个可以立起来的人物。比如丑婶子,她活得很卑下,可是这个人并不“丑”,这就是大历史环境中的一个小人物,他们身上不时地闪出人性的光辉。这本集子里,这样的例子很多。总觉得铁扬的文学很洋,他写的是乡土,读起来却有超越于乡土之上的精神内涵,是洋在骨子里。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作家对人物的态度,他们不是用乡村的传统看待人物,他们的目光有世界性。作家不是审判者,不是道德的裁定者,相反地,却需要对生活中的各类人物加以体察、理解,用同情的目光去看待他们,悲悯他们,这样塑造出来的典型人物,才不是概念化的,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个命运的承载者。我赞赏铁扬散文中对人物的表现,正是因为赞赏他的这种态度。
    铁扬的文学,是现实主义的文学,它的魅力是现实主义文学的魅力。他的语言、叙述、人物塑造的功力,说到底是现实主义文学的成功。他不止一次对我说,他写作是业余的。时间会证明,这个“业余作家”的作品,再过三十年、五十年仍然能读,是能留下来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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