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淦:别样的“爱恨情愁
2015-11-04 11:11:44 来源: 人气:2761
“北上海”,是什么?百度词解里有这样几个关键词:上海以北300公里,江苏大丰市境内,这里的居民是上海静安或宝山区户口,孩子可参加上海高考,这是上海的一片飞地。
再来理解“飞地”——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隶属于某一行政区域管辖但不与本区毗连的土地,不能直接到达,只能“飞”过其他行政主体的属地。
北上海成为上海的一块飞地,是因为建国初的上海,为了城市的“清理和提纯”,将当时大上海的劳动教养所、残疾人收容所、妇女教养所、儿童教养所的8000多名各色人等,整体迁移到了大丰市境内的20万亩荒滩上。也就是说,1950年的上海,凡是被收容的小偷、乞丐、吸毒者、妓女、无业游民、流浪儿童以及不少被收容被逮捕后还无法定性的涉嫌犯罪人员,再加上提篮桥监狱的服刑人员,在这片远离上海的“飞地”构成了一个四不像的社会“北上海”——事实上的劳改或劳教农场。
扭曲了的北上海在建国后的历次政治风浪中膨胀,北上海居住人口从八千增加到十万,面积从20万亩扩大到50万亩。张晓惠女士的新著《北上海,这片飞地上的爱恨情愁》(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原生态地记录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社会政治的扭曲和人类情感的扭曲。从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咖啡吧、高脚杯、老唱片……到万亩荒滩、露天粪坑、盐碱地、茅草房、滚地铺……巨大的视觉反差颠倒了北上海新居民的认知反差,爱、恨、情、愁在这里全部失去了其本来的意思。
最能诠释这种颠倒的是两个年轻男女对这个世界的特殊告别。赵逸文陶玫是一对教授夫妇,男的为研究改良盐碱土壤而来,喜欢拉手风琴,女的支持丈夫工作自愿来到农场,爱好跟着琴声放歌,俩人都有喝咖啡的爱好。然而,在这个被颠倒了的地方和被颠倒了的时日里,这些都是罪过,是不可饶恕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和外来腐朽文化的侵蚀和传道。在无法抵御周围袭来的巨大压力时,这对40岁的教授夫妇选择了双双悬梁自尽,临别这个世界时,桌子上留下了两只洗净的咖啡杯。
串联起北上海60多年“爱恨情愁”故事的,是一位名叫田崇志的老人的日记。田崇志的父亲是国民党军队的中将,败走台湾时将一对儿女留在了当时的收容学校,父亲叮嘱为哥的田崇志要照应好妹妹,田崇志为了日后好向父亲汇报和妹妹一道生活的日子,从1949年开始,记下了几箱子几十本原生态的“成长”日记。
晓惠女士不仅仅是从生活的废物箱中发现了这批近乎被遗弃的“文物”,而且以女性作家的细腻和温情,智慧处理了这个带有浓重盐碱味的粗犷题材,在不失原汁原味的前提下,写出了一部别样滋味的“爱恨情愁”纪实力作,记述了一群社会“另类人物”的特殊人生。
张晓惠近年来应算是散文纪实领域多产优质的女作家了。她的某些写家乡的散文,就像歌剧《红珊瑚》中的《珊瑚颂》和《洪湖赤卫队》中的《看天下劳苦大众都解放》一样,本是凄风苦雨的氛围,一经歌手的演绎,直让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北上海,这片飞地上的爱恨情愁》继续了晓惠的这一创作特色,请读她结尾处引用的一首儿歌:“爸爸和妈妈/会说两地话/外婆你说“侬”/我们称“阿拉”/爷爷在大丰/要我喊“爹爹”/阿拉带着我“爹爹”/大丰上海“过家家”。”——当你再次吟读时,是否感到这是首带泪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