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宏：向一朵牵牛花致敬 —— 作家红孩印象
2015-10-15 21:26:27 来源： 人气：2821
每个人都喜爱自己的家乡。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南昌，我想是幸福的，因为这里山美水丰气清。同样，作为一个写作者，生活在南昌，也该是幸福的，因为这里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尤其是这里有一座滕王阁。
或许因为《滕王阁序》誉满古今，吸引无数文人心之向往；或许因为南昌这座绿色崛起的中部城市，正以更加开放的胸怀接纳四海宾朋，于是有了两年一届的国际华人作家滕王阁笔会。这是文化南昌的大手笔，更是当代语境和国际化背景下的洪府盛会。
一
当南昌市作家协会的吴欢老师通知我作好准备参加中国（南昌）第三届国际华人作家滕王阁笔会的时候，我正在读新近出版的《报刊文摘》，于是放下报纸，认真听吴 老师吩咐：“你就负责陪同北京来的作家红孩。到时候，我们会给你一份有关他的个人简介。”放下电话，我就想，这是怎样的一种荣耀啊！不光能近距离地接触名 家大腕，而且还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也许真是有缘，当拿起报纸再读，竟意外的读到了红孩老师的犀利杂文《当“鲁郭茅”遭遇“赵小宇”》，认真读了好几遍，感触极深。
红孩老师在文中开头写道：“大凡热爱文学的人，几乎都知道‘鲁郭茅巴老曹’指的是哪六位作家。不说他们在文学史上的成就顺序是否准 确，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即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等文学大师堪称中国现代文学的精英，乃至世界文学的精英是不成问题的。当然，现代文学大师 还有冰心、夏衍、沈从文、郁达夫、艾青、朱自清等诸公，他们的名字与‘鲁郭茅’一样，组合在一起，便构成了20世纪中国文学的灿烂星空。”红孩老师认为， 正是因为有了《故乡》、《匆匆》、《红岩》、《暴风骤雨》、《李自成》、《背影》、《小桔灯》和《大堰河，我的保姆》等优秀文学作品，才使得我们前行的道 路有了不灭的灯盏，给了我们无穷的信念与理想，给人们带来精神的向往与寄托。
然而，当下有一种价值变化让红孩老师深感忧虑。他写道：“进入上世纪 九十年代后，随着文学整体向内转，消解政治、躲避崇高，渐渐成为一种时尚，现实主义作品几乎很难再成为报刊及出版社关注的主流对象。于是，开始有大批的人 关心老百姓的俗常生活了。赵本山、郭德纲、周立波、小沈阳、李宇春就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毫无疑问，这帮明星的出现，确实活跃了文艺舞台，满足了观众娱乐 的基本需要，有些作品甚至还堪称一时的经典。问题是，如果电视屏幕总是滚动播出《不差钱》、老郭的光头相声、老周的脱口秀，是不是我们的欣赏水平也略显庸 俗了些单调了些。或许，有人反对我，认为俗没什么不好，老百姓过的就应该是俗人的日子。对此，我实在不敢苟同。我总以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光靠几段相 声、几个小品就能打发日子，这样的时代肯定是可怕的。”
是的，这样的时代让人担忧。红孩曾参加一个少儿文学的颁奖活动，当一位老作家动情地讲起 “鲁郭茅巴老曹”时，听到一个中学生小声地问：“他们是谁？”红孩哑然失笑，反问道：“那你们知道‘赵小宇’吗？”孩子们，快速抢答道：“赵本山、小沈 阳、李宇春！”这件事，让红孩思考良久。是的，当今文化的粗鄙化带来的危害不仅在文化本身，还在于对国民精神的败坏上。人们的眼球关注品牌或明星在所难 免，但不能只停留在这些表面的过眼云烟上，应该看到更深层的东西。不然，我们的眼里就不应该储存那么多的泪水。
读完这篇犀利的文艺时评，我就在设想，我将要见到的红孩老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他应该是一个快言快语的北方大汉，有着疾恶如仇的刚烈性格，但似乎又兼具南方人性中的细腻，在一个花苞中歌颂春天，在一片落叶里吟诵秋之美。
后来，我看到红孩老师在接受南昌晚报记者专访时说：“我的文艺评论很猛，当属生猛海鲜型的，而我的散文则相对温柔。我喜欢站起来是山，躺下去是水的性格。”这应和了我对红孩老师最初的印象，有山的伟岸和坚毅，又有水的温柔和细腻。
二
在中国（南昌）第三届国际华人作家滕王阁笔会开幕式上，我手握红孩老师的介绍，向知情人士打听他的位置，没能找到机会聚谈，只是远远地打量他。下午，我们同车去进贤县参观，才有缘在一起，互换名片，交谈开来。
红孩，这位中国散文界年轻的风云人物，涉猎散文、小说、诗歌、报告文学和文学评论等诸多文学领域的的著名作家、学者，显得那么谦和，没有一点大作家的大架子，仿佛就是十分亲和的一大哥。
在他在一起，当然要向他讨教散文创作的秘决。他是散文名家，身兼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秘书长和中国环境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等要职，而且，散文评论匠心独到。曾读过他的散文名篇《女人的荷》，以清丽的文笔，勾勒出当年清纯的恋情和月夜下清婉的荷，以及如荷般芬芳的三个女人。
红孩老师说，这篇散文是一次到南戴河参加散文笔会，归来后有感而发的。这是一篇他非常得意的散文。此作在他的博客上贴出后，很多读者认为这是一篇继朱自清先 生之后写荷塘月色的又一名篇。有散文评论家认为，这篇散文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重要收获（成名作或代表作），还有可能是新世纪10年来散文界的一大收获。有很 多散文家，将之与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和《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等名篇相提并论。对此，红孩老师笑言：“从事多年散文写作和研究的我，当然明白，《女 人的荷》这篇散文对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但与大师的名篇相比，还是感到惶惶然。”
我问红孩老师：“散文创作的精髓是什么呢？”
他说： “就拿《女人的荷》来说吧。创作这篇散文我的着力点并不在于写景，而是通过写景去写人，写人心灵深处的东西。当下的散文，大多是议论与叙事居多，缺乏写景 与抒情，所以读起来便缺少意韵。没有了意韵，还会有美质的东西吗？我觉得，有时创新到一定程度反而离本质更远。而回到原点恰恰是最好的创新。换句话，坚守 有时比创新更重要。这是我最近重读《朱自清散文选》所悟到的。”
三
红孩老师来过南昌，曾参加了第二届国际华人作家滕王阁笔会。谈及对南昌的印象，红孩老师眉宇间闪动着睿智的光泽。他觉得，南昌的人文环境特别好。就南昌而言，因为有了 王勃的《滕王阁序》，从此谁敢小看南昌的文化底蕴！他说：“我这人不喜欢山，我喜欢水。”看来南昌的水，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他说：“南昌是一座湖泊城市。 水资源丰富的地方就会充满灵气。”好山一定要有好水，有了好水才能泡好茶，才会有好的心情。为此，他找到了一个推介南昌的清准切入点——请你喝一杯南昌 茶。他以此为题的散文名篇，无疑为人文南昌增添了一抹亮色。
南昌确实是迷人的地方。如果你只知道南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诞生地，那显然是远远不够 的。在红孩老师眼里，江西人对外感觉性格是比较倔强的，但是置身于南昌，感觉又不完全这样。他说：“南昌是座历史文化名城，生态环境保护做得特别好。南昌 这边的山脉比较平缓，跟湖南、山西不一样，那边比较陡峭，感觉这边风土人情比较舒缓，让人舒服。”他称赞南昌是座比较适合宜居的城市，有风景名胜又有历史 文明。
红孩老师印象中的南昌人，拥有包容自信的心态。他觉得南昌人的声音各个平和，温柔，不像北京人有天子脚下的牛气，上海人的贵族气，广东人的 商业气息——“比起这几所大城市，南昌人或许比不得这三气，但南昌人拥有自己的文气与现代生态气息。不少南昌的人，提起星罗棋布的江湖水网，无不自豪的 说，南昌是中国的威尼斯，是天然的水城，每条河流都是相通的。通则不痛，或许是由于水流的缘故，使得南昌人有别于广泛的江西人，尽管南昌是江西的省会。”
红孩老师印象中的南昌城，都是大手笔绘制。“过去的不说，譬如八一广场、八一大桥，就说新建的红谷滩秋水广场、赣江公园文化长廊、摩天轮夜景这一组相连的文 化休闲设施，其壮美的程度真可以用美仑美奂来形容。特别是沿赣江大堤建造的多达几公里长的文化长廊，将历代与江西有关系的名人进行雕塑并配以书法镌刻的诗 词碑林，真是震撼人心。我敢说，这样的奇思妙想，这样的规模宏大，这样的艺术品位，在全国绝无仅有。不久前，在北京798艺术园我同几个从事文化产业的朋友闲谈，他们提出要在不同的城市建立公共美术雕塑园。我当即说，近些年在全国很多城市都建有标志性的雕塑建筑，也有的建有雕塑群，但大都设计粗糙，缺少创 意。如果真想做这事，不妨到南昌看看赣江公园的文化长廊，那些雕塑群很经典。我还幽默地告诉他们，我这不是在替南昌市政府推销政绩，人家也不需要推销。我 相信南昌的老百姓都会认可这个真正的世纪工程。有机会我一定还去南昌，南昌真的很好啊！”
四
在当代中国散文界，红孩老师始终保持独立的声音，他传导的是一股强大的散文力量，谁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有相当多的作家，认为红孩老师在新世纪十年中国散文 的发展历程上，是贡献了自己独特智慧的具有领军性的人物。他的很多观点已经被公认并为同行所传播借鉴。譬如用最简单的两个字确立了散文“说我”与小说“我 说”的理论界限定义。再如散文的真谛在于哲学——即从我走向我们。同时，始终坚持以“情”写文的传统标准。尤其以散文领袖般的公心胸怀一贯无私地推荐新人，以高度的责任心，百倍的干劲儿，引领全国散文工作者不断进行散文的探索与实践，并用散文《女人的荷》的实践典范着当代散文不倒的旗帜。
红孩老师从2003年起，一直在编选《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系列年选，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推介散文作品的同时，也在大力助推散文新人。2005年，他 还主编了十卷本千人千篇散文大系《零距离——名家笔下的灵性文字》散文丛书，这是迄今为止中国最大的一套散文书系。我还注意到，在《2008年我最喜爱的 中国散文100篇》序言中，他别出心裁提出了九个“散文的不担当”：一不担当说教，二不担当造假，三不担当论文，四不担当做导游，五不担当做史地考古老 师，六不担当百科全书，七不担当升官梯子，八不担当长跑运动员，九不担当随笔、杂文。这些，无一不体现着红孩老师对散文的担当。
对时下散文看似繁花似锦的景象，红孩老师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认为：
第一，当前散文创作虽然繁荣，但总体感觉比较芜杂。这其中的主要问题是，对散文的标准，即什么是散文？散文的标准是什么？什么是好的散文？一直没有弄清楚。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使散文写作更自由更宽泛，不好的一面是无章可循。当下，最需要警惕的是有很多非文学的东西进入散文，如文体不分、语言不分， 使散文缺少了文学的意义。
第二，当前散文创作人心总体浮躁，追求散文自身质地的少，追求名誉地位的多。如前些年盛行的南有谁，北有谁，东有谁，西 有谁，甚至让人尊自己为一代宗师等等。更有人，盲目追求评奖，也有人片面追求发表数量，不重质量。还有相当多的人喜欢模仿，如文化大散文，就有相当多的人 模仿余秋雨，结果使文化散文越写越差，有的已经钻进文史堆里，背离散文创作的规律。
第三，通过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五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散文发展出 现的高潮规律看，散文创作在新世纪十年和未来的十年或者二十年间，很难再出现大的高峰。未来的十年，是散文家徘徊思考的十年，也是平稳过度的十年。因此， 散文界应该冷静的思考一些问题：一，什么是散文，散文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散文创作是否有规律可言？二，散文要面对现实，回到生活本身，文化散文、思想型散 文是否作为散文发展的主流？三，散文越写越长，叙述、说教越来越多，描写越来越少，是否意味着散文发展的倒退？
第四，注重散文单篇的创作，名家一定要有名篇。没有名篇的散文时代算不得散文的高峰，一个散文家的名篇也不能代表一个时代。不论报刊发表，还是各种散文评奖，一定要加大单篇的力度。
第五，文学要正本清源，散文更要正本清源。散文要回到文学性、艺术性上来，目前非文学的东西太多。像过去地域性强，语言讲究，有独特风格，文章短小精悍、生活气息浓郁的散文作家越来越少，说教的，演义历史的，语言混乱的作品充斥报刊，实在是对散文的极大破坏。
谈及文学的本质，红孩老师相信，文以载道，这话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换句话说，我们的文学作品一定要有所担当。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对载道的“道”进行外延 的扩大。过去，我们所谓的载道，主要强调的是道德，道义，而忽视道理，道路。何谓道？道就是用头指挥脚走路。而要想走的正确，就要有方向。方向分两个部 分，一是指思想上的，另一是指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长时期以来，我们的文学创作往往只重视思想性，而对规律性就有所不顾。结果，使我们的文学作品的水准大 打折扣，甚至成为政治的附庸。反之，文学创作片面强调规律性——注意，我在这里反复用的是规律性，而不是艺术性！艺术性容易骗人，让人发懵，很多人一碰到 艺术性就有所担心，怕自己是外行。其实，我们有很多天天大喊大叫为艺术而艺术的人，他们恰恰不懂艺术，不尊重艺术。所以，我们在当下艺术价值判断混乱的时 候，必须重新提出文化的担当，艺术的担当，文学的的担当，散文的担当。
五
中国（南昌）第三届国际华人作家滕王阁笔会压轴大戏是主题为“环境与文学：森林城乡，花园南昌”的文学论坛。在这次论坛上，红孩老师深情缅怀一朵牵牛花。他小时候生活在北京郊区，到处都能看到牵牛花的身影，与之感情甚厚。可是，北京以城市建设的名义，把牵牛花在内的所有本土草木全部搞掉，植上所谓的景观花草树木。他甚至阻拦正在铲除牵牛花的园林工人，可是，他们说，我不能听你的，听你的拿不到工资，给我发工资的人说，必须铲除这些杂花杂草。他不服，致电园林局，可他们说，没有办法，为了美观，只能这样。
仅仅为了美观，土生土长的牵牛花，就无情地死去，而那些所谓名贵花草，却在消耗原本十分珍贵的水资源。这是哪门子道理，哪门子事嘛！
人、社会和自然，要和谐发展，应和谐共处。红孩老师认为，一个城市应该给本土的植物一个生存的机会，至少应该给他们与外来植物平等权利，共生共长，而不是一味地抑此扬彼。每一个人，都要向牵牛花致敬！因为，牵牛花是独一无二的，有个性的，给人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散文天然与自然联系在一起。人人都会写散文，而要把散文写好，却不容易。现在散文走入一个误区，就是少描写，重叙述。叙述只能是说事，而描写才会出人物。红 孩老师说，当今文坛不缺作家缺人物，“那么多作家，得了那么多年的奖，但没有为中国的文艺画廊增加一个经典人物，我们读书的时候，鲁迅、老舍笔下那么多人物，现在我们谁的作品中出现过（经典）人物？没有，一个都没有。小说家没有贡献人物，散文家没有名篇，诗人没有名句名诗是遗憾的事。不能让人记住所创作的人物（名篇）的文学是很可怕的。”
为此，他在鲁迅文学奖评选时，放弃了投票的权利。这不是任何一个作家能做到的。
向一朵牵牛花致敬！也即向那些为中国文学留下经典人物（名篇）的作家致敬！这是红孩老师的空谷足音。我想，不论在任何时代，思考者和实践者都是值得敬重的，而像红孩老师这样的思考和实践的散文先行者，尤其是。
一届笔会，让红孩老师记住南昌，并印象深刻。而从此，南昌更记住这个散文家，这个心中永远记惦牵牛花的北方汉子，永远叨念着人物的散文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