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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坚勇:《绍兴十二年》节选

2015/6/3 17:30:32      来源:      人气:3870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陈寅恪


 

  赏花:南宋国民的诗意生活
  古时候称二月为如月。《尔雅·释天》中有“二月为如”的说法,清代乾嘉学派的代表人物郝懿行的释义是:“如者,随从之意,万物相随而出,如如然也。”
  这个“如如然”很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情态。
  二月十五日是花朝节,相传这一天是百花的生日,“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今年的花朝节正值春分,节气中的春天一般是从立春开始的,但人们视觉中的春天却要等到春分才跚跚而来。再过几天,桃花水一下,那就不光是满园春色关不住,而是漫山遍野的浩大春景了。
  赏花是这个月里理所当然的娱乐,“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杏花性子急,比桃花李花都要开得早,春分一过,就有点迫不及待了。而且据说杏花还很风流,遇上花不浓或不结果的树,只要挂上少女的裙子,就会花繁果满,这当然很有意思。陆游笔下的杏花说的是临安的市井风情,皇宫里自然要更富丽也更讲究些的。修内司的太监们早就开始排办花市了,他们最擅长的是锦上添花,例如把园子里的花木一株株用绸缎装点起来,即使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也是姹紫嫣红的妖娆。花开了,又把花盆搬弄到大厅里,摆出什么吉祥的图案和福禄寿喜之类的字,那就真是花团锦簇了;或者选花形好的连着枝条剪下来,插在各种器物里,作为案前清供。那些花瓶自然都不是寻常器物,最普通的也是官窑定制的雨过天青瓷瓶,还有从泉州上岸的大食玻璃以及名贵的碾玉水晶金壶,连挂在上面标着花名的小牌牌也是象牙的玩意。有时候还要效仿西湖的花市,让小太监在花间摆摊交易,甚至“列肆关扑”——做一种用赌博的方式进行买卖物品的游戏,那交易的都是些与花有关的小物什,虽值不了几个钱,但若能赚得嫔妃们的展颜一笑,也就够了。


  
  西湖是行都最大的盆景,也是官家最神往的地方。自元宵收灯以后,临安府就着手整治西湖,包括南山和北山的规划修葺,亭馆桥廊的油饰妆画,湖滨园林的花木栽培,总共的费用为二十万贯。这笔钱不用从府库里支出,而是依照惯例,由负责管理酿酒行业的“检点酒所”赞助。对于偌大的西湖来说,二十万贯实在算不上大数目,相比于宫内的消费,甚至只能算是一点毛毛雨。宫内的那些消费,这里只说一样。早在二月上旬,福建漕司进贡的第一纲蜡茶就入宫了。福建瓯县的“北苑茶”驰名已久,五代时期,南唐北苑使善制茶,其原料即取自瓯县,故名“北苑茶”。这个季节的新茶是什么价钱呢?一个相当于腰带上那块椭圆形饰物那么大、被称之为“銙”的小盒子,装上几撮茶叶,价值竟为四百贯,而实际上“仅可供数瓮之啜耳。”福建漕司进贡的这第一纲茶叶,总共为一百銙,你算算这笔账。整治西湖,说到底是为了讨官家一个喜欢,每年开春以后,官家都要带着嫔妃们来湖上游赏的,到时候满眼绿树繁花,龙心大悦,区区二十万贯铜钱就连毛毛雨也算不上了。
    寻常百姓若要赏花,走出城门也有几个好去处,例如钱塘门外的玉壶和古柳林,钱湖门外的庆乐园和小湖园。嘉会门外的包家山以桃花最为著名,满山的桃花开了,云蒸霞蔚一般。张太尉张俊家的花园也是很有名的,但那是私家花园,人们只能站在高处看上几眼。最好的去处自然还是余杭门外的东西马塍。塍的本意是指田梗,马塍就是养马的荒地。这里五代和北宋时期都是朝廷的军马场,到南宋初年的苗刘兵变前,仍是神勇步军和神锐马军的教练场所。也许正是长期的马军操练,马蹄将土壤踏成粉尘,又留下大量马粪等优质肥料,使得这里成了临安著名的“花都”,所谓“马塍东西花百里,锦云绣雾参差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青团:舌尖上的南宋
  绍兴十二年的春旱并没有滞留季节的脚步,花红草绿仍旧一如往年,而清明的一应美食就是以这些花草作为特色的。特色说到底就是一道“色”,它并不是主体,却又是最具招徕意义、也最能喧宾夺主的。主体仍然是米面油盐,但有了这一道“色”,它就成了时鲜,成了某种民俗和风情的符号,也成了只属于这个季节的温馨记忆。那么“色”从何来呢?对于临安人爱吃的青团来说,就是青绿的草汁。在糯米粉中调入草汁,搓团、上笼、隔水蒸熟,就是翠色滑软的青团。对于扬州人爱吃的杨柳饼来说,就是刚刚绽开的鹅黄色的柳芽。在面粉中调入柳芽,倒在铁锅里,且摊且煎,就是嫩香微涩的杨柳饼。以此类推,所谓桃花粥、锦菜饼一类的“色”也不难想见。还有一种“色”是并不见于色相的,湖州知府每年清明都要向宫中进贡挑青,挑青就是脱了壳的螺蛳肉,这里的“青”体现的是一种季节性——专指百草发芽时的螺蛳肉。挑青是吴才人的最爱,有一次她吃得高兴了,随口说了句:“清明螺,赛只鹅。”此话从宫中传入民间,竟成了湖州一带相当经典的美食谚语。

  
  一般来说,官家(宋高宗赵构——编者注)对饮食不很讲究,他常对大臣说:“朕常日不甚御肉,多食蔬菜。”且认为“水陆之珍,并陈于前,不过一饱。”没有多大意思。有一次韩世忠进献鲟鱼残鮓,被“却之”。他标榜自己“艰难之际,不厌菲色。”但他的不讲究恰恰是以讲究为前提的,也就是不讲究排场却讲究精致,不讲究珍奇却讲究特色,不讲究豪奢却讲究养生。对于吃什么和怎样吃,他其实还是相当讲究的,有时甚至讲究到苛刻的程度。例如,厨师杀鱼和王八之类的冷血动物,一定要用竹刀,据说那样才没有腥味。前些时,春笋出土了,厨师别出心裁地做了一道笋烩羊肉,取名为“偷梁换柱”,即把羊排抽出骨头,填以嫩笋,再用糖醋烹制。官家吃了,很是欣赏,同时又批评菜名取得不好。他认为菜名要典雅、喜气、忌用贬词。但有了对菜本身的欣赏,也就够了,须知这样的欣赏并不常有。有时厨师因为一点点细节上的失误,就要丢了宫里的差事。一次厨师杀一只公鸡,见那羽毛漂亮,挑养眼的先拔了几根,准备带回去给伢子做毽子的。但那只公鸡煮熟后便留下了几个出血点,让官家甚是恼怒,厨师当即被逐出宫去。其实官家并不太喜欢荤腥,他更喜欢做出味道的家常菜蔬。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吃马兰头。马兰头是江南特有的野菜,吴地童谣云:“荠菜马兰头,姊姊嫁在门后头。”这里说的是一种风情,没有多少实在意思。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思,那就是,在江南大地上,马兰头和荠菜一样,到处都有。开春后的马兰头除去鲜嫩可口,还可以明目、乌发。官家才三十多岁,但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根据吃啥补啥的养生法则,御医王继先推荐他吃马兰头。这个专门为官家配制春药的傢伙,以前推荐的都是雄性动物的生殖器。马兰本是穷人度荒的野菜,现在却成了御前美食。厨师们有的是手艺,清炒、凉拌、氽汤,花样翻新,连青团着色也用马兰的汁。但有一次偶然间听御膳房的厨娘说,荒野里的马兰头味道最好,而荒野里的马兰头又以长在无主荒坟上的最香。也不知这话触动了官家的哪根神经,反正他从此就不吃马兰头了。

        临安:南宋帝都,市井繁华
  行都的生机其实不在朝会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套话里,而在街巷里长年不息的叫卖声中,百货杂陈,市声喧阗,那是一座城市朴素敦厚的底蕴,也是真正有情有义有着肌肤之亲的。因此,随着节令的变化,那叫卖声一个阶段自有一个阶段的主旋律。当你看到满街的米食、灯彩、玩具、桃符、果品、香烛时,不用看皇历,便知道要过年了。开春后,各式各样的花卉从余杭门外的马塍一带涌入城区,“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借助这样的诗句,我们至今仍然可以怀想千百年前的临安风情。在大街小巷的卖花声中,寒食省墓和踏青的相关物品又悄然上市了:青团、枣饼、稠饧、风筝,每一种商品都伴随着相应的歌叫。而清明一过就该春试放榜了,“千门走马快开榜,广市吹箫尚卖饧。”其实又岂止是卖饴糖的箫声,那是一年一度的科场经济大开利市了。俗话说:干什么吆喝什么,正是从这“吟叫百端”的市声中,人们体味着行都的时序和生活节律。


  
  当然也有四时不变的老调子:叫果子的,喝故衣的,还有兜售零头零脑小物什的货郎。一般来说,那是给市声作衬底的,犹如乐队中的低音。但在市声消停的某个时段或地段,它又是作填充的,阒然空寂中冷不丁来两声,虽没头没脑,却有一种老熟人似的牵系和温暖。例如那种被叫作“惊闺”的声音。“惊闺”其实就是货郎鼓,或者是两块敲击出声的铁片。从这名字看,他们做的大抵都是跟妇女儿童有关的生意:打磨铜镜、针头针脑、小玩具小首饰或小零食。道具一响,唤起闺中少女或少妇的注意,用以代替吆喝。因此,在有的地方,“惊闺”甚至有一种更香艳的名称,叫做“唤娇娘”。至于那些靠吆喝叫卖的,就不光要有一副好嗓子,还要出奇制胜,这种出奇甚至会惹出莫名奇妙的麻烦来。当年在东京,有个卖馓子的,叫卖时既不吆喝所卖何物,也不夸耀自己的东西如何好,只是一味长吁短叹:“亏便亏我啊!”这是一种打悲情牌的推销方式,就如同现在有些商家标榜的所谓“跳楼价”、“大放血”一样。当时哲宗孟皇后被无故废黜瑶华宫,此人在宫前放下担子,一边叹息一边大叫:“亏便亏我啊!”这种悲情牌打的实在不是地方,人家正蒙冤受屈,你这不是含沙射影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当下就被开封府捉将进去,扒下裤子打了一百杖。以后再吆喝时,只得改成了“待我放下歇则个”。

        江南:八百多年前的乡村画卷
  五月的江南正值梅雨季节。
  在一个农耕社会里,物候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参照系,好多浪漫而富于诗意的名称亦由此而来,或者说,它们是互相印证联袂演绎的。例如清明前后的雨水叫“桃花水”。有一种恰好在麦收时节迁徙路过的鸟叫“麦黄鸟”,在我的家乡一带则称之为“麦枯草枯”,那是模仿其叫声。而梅雨之得名,原因也正如有人写过的一句很著名的诗——“梅子黄时雨”。
  梅雨是消消停停不紧不慢的,落在农家的茅屋上悄无声息,也悄无声息地把场头上的农具洗得很干净。阳光像华清池里出浴的杨贵妃一样娇柔无力。不管下雨还是放晴,空气总是潮湿而凝滞。乡村里弥漫着麦草霉烂的气味。老树的根部和墙脚的麻石上长满了苔藓。晾衣服的女人抹去长竹竿的黑斑,叹了口气:怪不得叫“霉”雨呢,没一处不上霉的。


  
  地里的杂草欢快地疯长,这是它们最好的季节,无论温度还是湿度都恰到好处。这时候农人也没功夫来收拾它们。“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里说的是唐代的关中一带,但宋代的江南更甚,因为到了南宋的绍兴初年,以稻麦连作为主的复种制度已在江南地区普遍推广。收获和播种都集中在这个雨季里,农家的忙碌可以想见。中国被称为万年稻作之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美合作在江西省万年县吊桶环遗址的发掘表明,约在一万年前,当地人已经从采集野生稻米转向种植。江南湿润多雨,水稻历来是农作物中的大宗,对于解决民众的日用口粮和军需供应(秋苗上供、私籴、马料等等),可谓举足轻重,故时人称之为“国之重宝”。也同样因为水多地湿,麦子在南方产量不高,种植多是随意点缀,即使种了,有时也仅是作为稻作的绿肥,并不在于收获。任何耕作制度的变革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都是在不动声色中悄悄完成的,但其中的历史必然性却无法拒绝。宋朝定鼎以后,由于人口急骤增长和耕地相对不足,增加复种指数成为一项具有革命性的举措,而稻麦连作作为一种成熟的耕作制度,其确立和继往开来,关键时期即在南宋。当时,与稻麦连作制并存于江南各地的,还有水稻与油菜、蚕豆等夏熟作物,二麦与豆类、杂粮等秋熟作物搭配组合的复种方式。在梳理这些史料时,我有幸看到一长串当时各类作物的品种称谓,那些名字不仅体现了农民的朴素俚俗,也不乏艺术家的浪漫。例如有一种早熟的籼稻,谓之“随犁归”——刚刚耕作完毕,收获就随之到来了——何其形象!还有一种高产的粳稻,谓之“富不觉”——不知不觉中就让你富起来了——何其生动!还有什么“金钗稻”、“贵妃糯”、“九里香”、“羊脂玉”,又何其典雅通脱!难怪史书中也不得不赞道:“土人通艺焉。”其中的有些名称,我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回乡务农时仍一直在沿用,那种耳熟能详的亲切感几乎在瞬间稀释了八百多年的历史烟云。例如大麦中的“六棱”,小麦中的“佛手”、“和尚”,水稻中的“矮脚黄”、“紫梗”、“芒糯”、“香糯”,豆类中的“牛踏扁”(蚕豆)、“红小豆”,这些产生于唐宋,散见于各类方志和文人诗词,又被大才子解缙辑入《永乐大典》的名字啊,也许它们的习性和产量已相去甚远,只有形态——例如禾秆的高矮、穗头的棱数、有芒或无芒,等等——仍旧一以贯之,但八百多年前江南地区农业生产的发达程度可以想见。在这个收种交集的五月里,时断时续的黄梅雨伴随着乡村各个场景里忙碌的身影,就像一曲紧拉慢唱的戏文,一直延续到小暑前后。梅雨虽则缠绵,但就像恋爱的男女一样,缘份一尽,说散就散。梅雨一停,天空豁然开朗,暑热就降临了。但农人是不怕热的,因为地里所有的庄稼都不怕热——只要不是干热。民间向有“一米度三关”或一粒稻七担水的说法,说的都是种稻的辛苦和稻米的宝贵。新麦入仓,黄秧落地,农家的忙碌才只是开了个头哩。

        灯会:南宋人这样过年
  元宵灯节终于在人们的翘首期盼中到来了,尽管只是年节这台大戏的闭幕式,但人们的热情却不见轻描淡写,倒像是重整旗鼓良宵无尽似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大年初一的乐趣都是大体相似的,而元宵的这个晚上却各有各的乐趣。



  那些灯彩,那些人流,那些应有尽有的玩意和小吃,那些瓦舍勾栏里的歌舞百戏,那些凤箫香艳的宝马雕车,那些贵妇人蛾儿雪柳的头饰和俗称“错到底”的时尚凤头鞋,那些少男少女眉眼间的暧昧和羞怯,那些被挤掉的第二天几乎可以堆积如山的鞋子和头巾,还有那些不知是一见钟情还是蓄谋已久的私奔故事就不去说了,这里单说一样:偷,其间就有无穷的乐趣。
  那都是些怀着希望和祝福在灯节中游走的身影。两宋时代,元宵节的到来就意味着“放偷节”的到来,在这个夜晚,偷窃是与名正言顺堂而皇之联系在一起的,那既是一种娱乐,也是一种变相的馈赠,人们可以明目张胆地偷人家的东西。除去顺手牵羊地“偷青”——偷人家园子里的青菜时蔬——而外,偷得最多的是灯。民俗认为正月十五的灯盏可以使人生子,若夫妇同去偷了人家门前的灯盏,回家放于床下,可当月怀孕。故有民谣云:“偷了刘家的灯,当年吃了当年生,有了女孩叫灯哥,有了男孩叫灯成。”灯盏怎么可以吃呢?可以吃,因为那些灯盏都是用豆面捏成或用水萝卜雕成的,所以有的求孕女子在街上偷了灯就当场吃下去。偷灯还有讲究:一般要偷刘姓和戴姓的,“刘”即“留”,“戴”即“带”,取其谐音,意为“留住孩子”或“带上孩子”。这两个姓氏的人家都要特意多做些灯放在门前的。自己家的灯被人偷,这是一种吉利,所以说偷与被偷都是皆大欢喜的事。若到了当年秋冬季节真有“灯哥”或“灯成”问世,主人要备一份礼物——其中包括一只铜质或锡质的新灯盏——去被偷的人家“还灯”,并且让孩子认那家为干亲。这是元宵灯节的欢乐向人际关系的延伸,也是沉淀在元宵记忆中的一些温馨花絮。
  二更以后,御街东侧面对登平坊的东华门打开了,早就聚集在门前的民间艺人和小商小贩顿时像见了救星似的蜂拥而上,所有的叫卖和吆喝都在高八度运行,几至声嘶力竭。大家都盼望今天官家能有所宣唤,让自己到大内去献艺或做生意,那不仅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而且是几乎可以一夕致富的商机。以前在东京的时候,徽宗皇帝“与民同乐”的方式是带着妃嫔和王子们在宣德楼上赏灯看戏。灯彩集中在宣德门外临时搭成的鳌山上,戏在宣德楼下也是临时搭成的露台上。皇帝在楼上看,市民在楼下看。灯是一样的灯,戏也是一样的戏。看到热闹处,楼上楼下的哄闹声响成一片,这就叫“同乐”。其实楼下的人主要不在于看戏,而在于看楼上看戏的人,运气好的市民或许在惊鸿一瞥间看到一片飘出珠帘的衣袖,心头便猜想着那是不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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