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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婉:无事此静坐

2015/4/10 10:15:20      来源:      人气:3196
 
         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这首诗根据苏东坡语录概括而成,被文徵明弟子,那位擅行草、喜画兰的周公瑕刻在了一把紫檀椅子的靠背上。一首绝妙的椅铭。
        我想,那样一把凝重深沉的明代椅子它原来摆放在哪座苏州园林里?是沧浪亭,网师园,艺圃,还是拙政园?
        幽雅疏朗的拙政园,一座典型的“文人山水之园”。因为家靠近拙政园的关系,我经常去园里走走。虽然明代文人那种悠闲风雅的生活,早已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但是,毕竟给我们留下了印痕。比如明式家具,苏州人俗称:屋肚肠。远香堂,留听阁,卅六鸳鸯馆,里面陈设的各种明式家具,古雅,素朴,隽永。轻轻抚摸,我感受它的光洁与舒适,钟爱它的色泽与雕刻,欣赏它的分量与格调。王世襄先生说过:“中国古代家具受到人们的重视,决不是偶然的。就其中的精品而论,结构的简练,造型的朴质,线条的利落,雕饰的优美,木质的精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慢慢体味的过程中,它启示我去理解明式家具的真正价值。
        在江南文化中,园林是梦。
       细雨暮色中,我来到与拙政园毗邻的苏州博物馆新馆。一座由贝聿铭设计的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建筑。树,亭,竹,池塘,清旷幽远。在我眼中,它还是园林。闭上眼,做个梦。梦里有庄子和蝴蝶,米芾和山石,紫藤开了一树繁密的花。
       走进长物斋,我赫然看到了那把周公瑕的紫檀南官帽椅。
       长物斋,顾名思议得名于明代文震亨的《长物志》。一本介绍园林建筑、花卉园艺、湖石运用、室内陈设的著作,共十二卷。文震亨的园林作品没有遗存,但从其兄文震孟的艺圃中可见雪泥鸿爪。
       长物斋味道十足。奥妙在于它完全符合我对明代文人书房的印象,这印象来自《陶庵梦忆》中对书房的描绘:“不二斋,高梧三丈,翠樾千重。墙西稍空,蜡梅补之,但有绿天,暑气不到。后窗墙高于槛,方竹数竿,潇潇洒洒,郑子昭“满耳秋声”横披一幅。天光下射,望空视之,晶沁如玻璃云母,坐者恒在清凉世界。图书四壁,充栋连床;鼎彝尊罍 ,不移而具。” 长物斋,一座水边的厅堂。四边湖石相拥,竹树环合,水光花影投射屋内。恽南田有一段话,想来我觉得奢侈:
清夜独倚曲木床,著短袖衫子,看月色在梧桐篁筱闲,薄云掩过之,微风到竹,衣上影动。此时令人情思清宕,纷虑暂忘。这是我向往的生活场景。我在周公瑕的紫檀椅子里静坐,环顾屋内的家具陈设,遥想着明代的那些事儿。西窗下,一只黄花梨插肩榫酒桌悄然独立,对面紫檀三屏风独板围子罗汉床倚墙而置。近处,古琴放在黄花梨夹头榫翘头案上,余音绕梁,旁边则是黄花梨有束腰三弯腿霸王枨方凳和卷草纹浮雕三足香几。别致是诗。一排黄花梨万历柜占满北墙,古籍善本排列整齐。屋子中央,一张紫檀无束腰裹腿罗锅枨大画桌,淳朴敦厚。案头摆着文房旧物,紫砂茶壶,澄泥砚,粉彩碗盏,青花笔筒……墙上挂着文徵明的山水画。清润秀雅。清水方砖地上还有一口天青色素釉的瓷缸,缸里插着长长短短的书轴画卷。
        我不知觉地放缓了脚步,默默地观赏这些家具与古玩。院落深邃,家具装饰着书斋的栋梁门窗,古玩点缀着家具的榫卯腿牙。质朴有丰富,奢华有单调。只有质朴的状态方能与丰富照面。交相辉映。
        这里展出的不仅是家具与古玩,其实是中国古人的日常生活;不仅是观赏,其实是回忆。走出长物斋,我穿长廊,度曲桥。一棵五针松,临水照影——照出了回忆。不仅是回忆,更像是想象。
        我们要想象一位中国古人,有了他,满室的家具才会灵动。这时,我瞥见了文震亨的身影。他晨起后沏壶茶,然后去书房。看着这些经年累月使用的家具,家具上雕有精美的图案:牡丹、莲花、灵芝、凤凰、麒麟、螭龙。不胜惆怅。文震亨在那把周公瑕紫檀椅子里坐定身体,闻着瓶中白茶花的清香,磨一点旧墨,趁着大明残破的半月之色画风雨中摇曳的竹枝,竹叶左右纷披,上下飞舞。心情畅快时,临临名家法帖。比如黄庭坚的《花气帖》。的确是花气,腊梅的花气。
       寂无人声。我在博物馆内盘旋。当我重新站在长物斋,西窗外一株姿态婀娜的宋代腊梅跃入眼帘。这株腊梅上有唐代的枝条,明代的枝条和清代的枝条。就像明式家具,紫檀四开光坐墩是宋代藤墩的发展,玫瑰椅是宋代扶手椅的改进,还有唐代壶门床、壶门案和须弥座,是有束腰高桌的渊源。在我看来,家具在清代有集大成的勇气,实在也是创造力衰退的流露。天井里堆着很厚的积雪。腊梅花在大雪中吐蕊绽放,点点簇黄。当然,还有竹子。我想从宋代绢画上取下一节墨竹,吹出美妙的笛声箫音来,萦绕在高低错落的明式家具间,不绝如缕。
        园林是梦。作为文徵明的后人,文震亨苦闷的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不能兼济天下,惟有独善其身。他隐匿在书斋里写《长物志》。造梦。于是,失意的时候他得意了:得人性之意,得审美之意,得天地造化之意。
        睁开眼,我相信古人一定也梦见了我们,作为凭证,把这些气韵生动的家具留在这里,提醒我们时时揩拂上面的灰尘,想着他们曾经寄寓在这些身外之物中的梦。
       伫立窗前,我深深地嗅吸着从外面深远的天地飘来的草木气息。小小的书斋,与浩大的天地连一起。文震亨说室庐之制,“居山水间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吾侪纵不能栖岩止谷,追绮园之踪;而混迹廛市,要须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士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又当择木怪箨,陈金石图书。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怀着这样的憧憬,我来到吕胜中的《山水书房》。作为大型装置作品,《山水书房》使用了五千多本各种学科门类、文字版本、文化层面的书籍,并由书脊在三壁书架上拼成一幅巨大的古代山水画长卷,构筑了一个观众可参与其中的书房。它是自然的象征和“可游可居”的世外桃源。我徘徊在《山水书房》里,不断地阅读与思考。
        人生的辛苦、悲伤和欢乐都会强壮身体和锻炼意志,同时也会耗失生命。由此,人生的价值与真谛是什么?在山水书房里,有对这些问题的理解和回答。这种理解和回答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形成的。山水书房里生活过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们是孔子、孟子,是屈原、杜甫、苏东坡,有了他们,有了他们的哲思和诗章,这个书房就四壁生辉了。
        从遥远的山冈我登高回望,风云际会,无限感慨。
        唐人的别业构筑于青山绿水间,门窗俱开,踏歌声此起彼伏。极目江河湖泊,一股浩然之气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大宋的庭院秀雅疏朗,目光不再远行。城春草木深,不免感时伤情。即便宋人在绘画上有将山水缩小的智慧。
        明清之际,文人士子归园田居,大隐隐于市,在高墙内分水裁山,营造返朴归真的园林。于闲情逸致中,吟诗抒怀。
繁华消尽,烟雨楼空。历史烟云飘散处,只余下一间书斋。
我打开窗户,让阳光洒进来,月光照进来,星星走进来,风有时也跑进来,雨点也会两三点跳进来,雪花纷纷地飘进来。嫩绿枝头传来布谷鸟的啼唱。
       现在,正是花事烂漫的春天。从拙政园看完“杜鹃花会”后,我来到苏州博物馆新馆闲逛。走进长物斋,感觉亲切,又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拙政园的海棠春坞,还是在艺圃的香草居。似幻亦真。它们分明就是一身所化。抬起头来,我发现屋顶上开着天窗。云天与月亮映在屋中,我见到的是造园者的匠心。
       时间是最大的收藏家。我一次次地来到苏州园林,无事此静坐。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各种明式家具,逐渐领略它们的艺术价值。散淡中见珍贵。明式家具是细节,是苏州园林精神的体现,确切地说,是园林这幅山水画上的笔墨,笔精墨妙,所以苏州园林耐看。


       在上海博物馆的明清家具珍品室里,陈设着各种家具,大致有椅凳、桌案、床榻和柜架四类。看着这些熠熠发光的家具,我们自然会想到两 个人:王世襄和陈梦家。前者如今健在,是受人尊敬的收藏家、大玩家;后者已在“十年浩劫”中含恨离世,他的名字渐渐被淡忘。
我对王世襄较为熟悉,对陈梦家却不甚了解。为此,我专门去网上查找他的有关资料。得知概况:陈梦家是二十世纪30年代新月派著名诗人,去国外执教、游历数年后,回国从事古青铜器和古文字学研究,并担任过清华大学的教授。
       建国前后,王世襄和陈梦家收藏明清家具,乐此不疲,倾囊以求。由于共同的兴趣,两人在北京常有来往。王世襄在《怀念梦家》一文中写到:“梦家比我爱惜家具。在我家乱堆乱放,来人可以随便搬动随便坐。梦家则十分严肃认真,交椅前拦上红头绳,不许碰,更不许坐。我曾笑他‘比博物馆还要博物馆’。”
       1985年,王世襄著录的《明式家具珍赏》在香港出版,其中有38幅彩版,就是陈梦家的旧藏。《明式家具珍赏》的扉页上,醒目地印着“谨以此册纪念陈梦家先生”
       我对明式家具的初步知识,受此书影响较大。闲暇时,常常在书房中对照翻阅。王世襄在书中说到:传统家具的榫卯结构也是明代而达到了高峰,并延续到清前期。成果的取得来自精湛的宋代小木工艺,而入明以后,对于硬木操作又积累了经验。性坚质细的硬木,使匠师们能把复杂而巧妙的榫卯按照他们的意图制造出来。构件之间,金属钉子完全不用,鳔胶粘合也只是一种辅佐手段,全凭榫卯就可以做到上下左右,粗细斜直,连接合理,面面俱到。除了这些,明式家具还有其他客观标准,比如它的色泽、缜密、线条和雕工,乃至品质都可以讨论,只是论家具论到最后,竟只剩喜爱两字,而喜爱是无价的,那是自己珍重的心情。
       我想,做个明代木匠大概比家具商更兴奋快乐,明式家具的世界要大得多繁复得多。那么,收藏家的惊喜与意趣岂不更甚?
       虽然王世襄和陈梦家收藏的共同目的是为了保护古家具,他们的初衷是朴素和单纯的,但收藏明式家具正好吻合了他们的情感所需。这样的精神需求,在一个残酷激烈疯狂的年代,还是很温馨的。
       站在明清家具珍品室,面对这些年代久远的美轮美奂的家具,我唏嘘不已。它们曾经的主人耗时数十年,背后的辗转与艰辛可想而知。而今天,在持续升温的中国古家具热中,人们也许更多的是关心古家具在市场上的拍卖价格。
       艺术的价值不能简单地用金钱来衡量,可是没有足够的金钱,我们怎么能一窥明式家具的绚丽与神采?观赏到各式各样的枨子,看到牙条、托腮、冰盘沿、托泥以及“攒边装板”的使用,尤其是精巧绝伦的榫卯工艺。
       我在一张明黄花梨一腿三牙罗锅枨加卡子花方桌前,踯躅不前。桌子的名称长长的,与之相配的是流畅的线条与精美的雕饰。它的姿态,清奇,峭拔,柔婉,使我想到殿春簃里秀姿艳质的芍药花。王世襄有诗曰:器用室所需,床厨椅案桌。这张方桌曾被王世襄用来摆放原汁原味的鳜鱼汤,冬笋山鸡片和豌豆苗这些佳肴,也说不定。
       王世襄和陈梦家收藏的明式家具以素面或浅浮雕居多,透出浓重的书卷气。我看过他们的照片。王世襄憨厚木讷,陈梦家俊朗洒脱。均无食肉相。两人深厚广博的传统文化素养,在点点滴滴的平淡生活中得以体现。
       王世襄、袁荃猷,夫唱妇随。王世襄著述中家具的复杂的结构图都由夫人一手绘制。袁荃猷把王世襄的一生爱好、研究成果以剪纸的形式表现,加以总结,名为《大树图》。共有十五个种类,明式家具排在第一,居树正中。里面摆放着王世襄常用的三件紫檀家具:宋牧仲紫檀大画案,紫檀扇面形南官帽椅,嵌螺钿螭纹脚踏。案上放着《明式家具珍赏》、《明式家具研究》,还有一盆春兰。
       陈梦家、赵萝蕤,神仙眷侣。当年,攻读英美文学的赵萝蕤作派西化,周围有众多追求者。她只对陈梦家情有独钟,认为他长衫落拓,有中国文人的儒雅气质。宽敞幽静的四合院,陈梦家、赵萝蕤婚后的家。里面有青葱繁茂的花木,有擦得锃亮的钢琴,还有一屋子妍秀生姿的明式家具。
       明清家具珍品室辟有一角,陈列着明式家具采用的五种珍贵木材:黄花梨、紫檀、鸂鶒木、铁力、榉木。尽管黄花梨及鸂鶒木的花纹多彩斑斓,有“鬼面狸首”之称。但我还是钟情紫檀,褐紫的,浓黑的,古雅静穆的色泽,致密凝重的肌理。我在王世襄收藏的宋牧仲紫檀大画案前,驻足。这件重器,雍容华贵,颇有来历。
       宋牧仲紫檀大画案,光绪末为清宗室溥侗购得,他在案牙上刻题识如下:“昔张叔未有项墨林棐几,周公瑕紫檀坐具,制铭赋诗契其上,备载《清仪阁集》中。此画案得之商丘宋氏,盖西陂旧物也。曩哲留遗,精雅完好,与墨林棐几,公瑕坐具,并堪珍重。摩挲拂试,私幸于吾有夙愿。因题数语,以志景仰。丁未秋日西园嬾侗识。”它与其他79件明式家具被王世襄以低价转让给香港庄氏兄弟捐赠上海博物馆。
       回想我第一次观看明式家具,纯属偶然。当时,我是专门携小儿去上海博物馆观赏青铜器的。因为时间宽裕,我走进明清家具珍品室。没多久,小儿便嚷着要走。经再三劝慰,匆匆看完。
       早晨,在拙政园的枇杷园,无事此静坐。我忽然想起黄庭坚《花气集》里的两句诗:花气熏人乞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这两句诗像是对明式家具的概括,尤其后一句,既道出了明式家具的紧要处,也反映了我“其实过中年”的心情。


       明式家具大致分为:京作、苏作、广作三种。苏作家具的主要产地在苏州市和周边的木渎、东山、光福及常熟等地。据史料记载,苏州专诸巷有木作:琢玉雕金,镂木刻竹,雕漆装潢,像生增绣,各类聚而列肆焉……琦名绣之属,无不及其精巧,概之曰:“苏作”。
       正巧,我的婆婆就是苏州东山人。她的卧室里长年置放着一口榉木闷户橱,一具抽屉的。沧桑。静穆。散发着生活的神秘的气息。守岁时,她会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些小巧精致的糕饼递给我们分食,馅心有玫瑰的,薄荷的,还有杏仁的。百年老店采之斋、叶受和精工制作。这是闷户橱带来的惊喜,值得我好好享受。
       我眼中的苏作家具格调大方、造型简练、比例适度、精密素雅。最上品的苏作家具所用的木材一般是黄花梨,但据我了解,民间常用的却是榉木、柞榛木和柏木,以“清水货”居多。“清水货”是苏州人对素面朝天的小姑娘的戏称。这也是评论家具的俚语。指紫檀、黄花梨、榉木之类的硬木上蜡前不着色,保持天然的色泽与纹理。
       苏作家具用料恰当,大件器具采用榫卯结构手法,小件器具更是精心琢磨,把家具上的大与小、简与秀完美地结合起来,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工艺技巧的鬼斧神工。让我频频惊叹。
       初春,我独自去萧疏清幽的沧浪亭赏兰,见亭台水榭间随意置放着两三件苏作家具,说不出的雅致。一阵发呆。不禁想起夏日炎炎,有朋自远方来,陪同游园的情景。在翠玲珑里,大家围坐在竹节样的明式桌椅前喝茶。树影与竹石在窗里窗外渗绿。清凉。舒畅。
       在沧浪亭,我没有“游园惊梦”,但我与苏作家具确实有过艳遇,差点“醉归”。晌午,我去中药店配药。发现墙角有一张明代苏作黄花梨平头案,素牙头、素牙板,整件器物光素圆润,除了阳线,别无装饰。风韵迷离。我百看不厌,难以释怀。
       与京作、广作家具相比,苏作家具“素处以默,妙机甚微”,更富诗书情怀。童年时,我家有一具榉木门围子架子床。它的妙处难以言传。夏夜,我躺在凉席上,一边听母亲在耳畔轻轻吟咏唐诗宋词,一边用手摩挲着海裳纹绦环板,渐渐入梦。搬家时,父亲一时嫌它繁缛厚重,便贱卖给了旧货店,买了一张新式“片子”床。不久,他后悔不迭。因着这个缘故,他与我时常去皮市街、吴趋坊一带的红木旧货店里转转。为了一个情结,不是为了淘宝。店堂里高高低低堆满了破旧蒙尘的家具。真品假货,鱼龙混杂。我看得心跳不已,终究没有下手。收藏靠的是眼力,玩味的是智慧。
       明代的苏州工匠对器形之追求,无声无形,当用心时用意,不当用心时用趣。近几年,我见过的仿制苏作家具不少,大多粗制滥造,真是味同嚼蜡。毕竟,称木作匠人为“木秀才”的年代已过去了,做苏作家具的那份细微心情难在了……
       好在我对苏作家具的喜爱始终未变。苏作家具是藏匿在小街深巷中的小家碧玉,她的芳踪丽影,我们得去寻找,去寻找。休息天的傍晚,漫步平江路,有些口渴,顺便走进朋友家。一座老宅依水而居,粉墙黛瓦。踏进院门,主人正站在石桌前,修剪一盆雀梅树桩盆景,他的妻子坐在榉木小灯挂椅上刺绣,两人轻轻地说着话。夕阳斜照,粉墙上映出雨痕,树荫,藤影,斑驳摇曳,加上黛瓦不露声色地一压,有些逝水流年的味道。我倚在冰格纹的屏门上,往里望去,厅堂如此阴暗。定神一看。榉木八仙桌上放着一大盆水仙花,清香扑鼻。风吹过,花枝微微颤动。朋友在井阑旁,与妻子一起烧水沏茗,招待我这位不速之客。他们是《浮生六记》中的沈三白与芸娘,宁静从容的生活中,洋溢着几分“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的诗意。我在客厅里,无事此静坐。望见黛瓦上小心翼翼地爬过一只白猫,还是发出些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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