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庚子年新春的煎熬,让我想起了前两个庚子年。
120年前的庚子年即1900年,中国爆发了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占领了紫禁城。1901年中国被迫和11个国家达成了屈辱的《辛丑条约》。条约规定,中国拿出4亿5千万两白银赔偿各国,并以各国货币汇率结算,按4%的年息,分39年还清。这就是屈辱可笑的"庚子赔款"。
1960年,又一个庚子年,那一年的11月14日发生了自然灾害。全国大面积受灾,其中以河北、山东、山西最为严重,占耕地面积的60%以上。加上三年自然灾害,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不断下降,饥荒严重,食品紧缺。我记得母亲说过,她还有两个孩子在那一年活活饿死。这一年全国人口锐减,村上的女人们大多绝了经。
今年又是庚子年,难道流年不利?年前看新闻,看见八名武汉造谣者被抓,还觉得这8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这种违法乱纪的谣还能造?但忙着过年,烧烧洗洗,没时间多关注。
然而,事情相当不妙,钟南山院士1月18日去了武汉,1月23日武汉封城,被抓的造谣者是有良心的武汉医生,看来新肺冠疫情相当严重。一家人连年三十的新春联欢晚会都没心绪看了。
大年初一,惴惴不安地去乡下母亲处拜年,还不忘买了两包口罩给兄嫂带去。吃过午饭,看到一辆鄂J进了村。一查,湖北黄冈来的,立刻带着家人仓皇而逃,并嘱咐兄嫂做好防范隔离。大哥说,村主任已经找到他家了。
初二初三,一直阴雨,不敢出家门。睁眼的第一件事看最新病例。为防传染,取消了所有亲友的新年聚会。天天躺着追剧,网球肘又犯了,半边身体开始发麻,医院是不敢去的,不去添乱,也是自保。
初三日,李克强总理到了武汉,情况更加不妙。儿子一家为小宝贝考虑,回常隔离。我们把他们汽车后备箱塞满菜蔬吃食,年菜也让他们带走了。
接下来的两天,老鱼给我做的不是榨菜搭泡饭就是泡饭搭榨菜,还美其名曰:减肥餐。前几天体重增加了两三斤,确实也要减减肥了。
初四晚上坐在床上终于写好了《大营巷》一文。因之前我答应常州民俗学会写一写“溧阳巷弄”的文章。这个寒假不能走亲访友,时间可以不用虚度了。感谢溧阳党史办的尹少鹏,小尹也写过《大营巷》一文,历史资料记录得颇为翔实,我想在他的基础上增添点内容,跟他微信联系,他欣然同意,还说他手里有一些跟巷弄有关的书籍。我立刻戴上口罩开车去他小区门口取。见了面,离得远远的,连礼节性的握手都免了,像底下党接头。这几天,这是我见到的唯一的家人以外的朋友。回到家,洗手、洗脸、消毒,一系列动作已相当娴熟。晚上,语音加电脑,总算把小巷文章整出来了。
老鱼冒险给我买来的暖宝宝和药膏挺管用,到了年初五许是出了太阳,手臂酸痛好了点,腿上麻木感减弱,把所有的被子晒在阳台上,该洗的也洗了。跟着电脑跳了几十分钟的郑多燕,感觉有了点活力。
初六日,太阳依然很友善,身体好了一点,只是右手臂依然疼。瞧着实时更新的新冠肺病人数量惊人增长,为武汉忧心,为医生们忧心。心想,亲友不能往来,到没人的山岭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应该不错吧。老鱼也想放风,我们就开着车到了戴埠樱花农庄附近。那里的山上种满茶叶和各种果品树,只不见一个人影。爬到山顶,淡黄的茶花竞相开放,有花香萦绕。环顾四野,溧阳青山碧水,层层叠叠,茶垄如道道绿波向远方流去,远处的小村安祥地掩映在绿树丛中、清水岸边,仿若仙境。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明朗,江山如此多娇,教我如何不爱她?
下山,看见渔塘老板正在塘边忙碌,忙戴上口罩,打听是否有鲜鱼。老板穿上下塘的防水背带裤,下水把网里的几尾鲜鱼都捞给了我,价格还算公道,关键是鱼好。知道我没有大蒜,又在他家菜地里给我拔了几棵。与老板交流,期间一直保持安全距离,大家的生命都很重要。
回到家,三斤鱼都烧了,终于吃到新鲜的红烧鱼,太鲜美了。想想这之前,我们对食物得到太容易,恭敬不够啊。所以,我们成了病毒的食物。
初七要回常州值班,老鱼让我初六就出发。可不,非常时期,还是早作准备。他把剩下的鱼都打包给了我,还有防护的口罩。想着这两天还可以再写一个小巷,出发之前,不如去书院巷看看吧。残阳若血,映照着破落狭窄的小巷,好似穿越到了五十年前,老人、老屋、老井、老树、还有一只老狗,几乎碰不到行人。不由想起马尔克斯的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我们只有今天,只有现在。好在无论小巷如何破旧,老主人们却见缝插针地种了各种绿植,生命不曾放过每一个角落。
常溧高速安静得像深山的处子,一路无语。到了主路,车才多起来。高速封了好多道口,只得从长虹路道口下。长长的车队,才知道要测体温。数十分钟后,轮到我,按规定动作操作,开窗通风,戴上口罩,拿出驾驶证,慢慢跟车,也不敢跟紧。不发烧,有驾照,安全通过。平时70分钟的路竟然用了100多分钟。
初七去单位值班,门卫签完名,立马洗手。操场上转悠,看看我几个月前撒的虞美人花种子。许多小苗苗长大了。我幻想着孩子们开学后,看到满校园的鲜花盛开时的欢欣,那一定是比花儿更美。然后去办公室给所有盆花浇水,想想它们不容易,这十来天孤独地守着,没水没阳光,没新鲜的空气。好在这些绿植也挺争气,都长得好好的。下班,大着胆子青阳菜场买了点菜,没有还一分价。价格虽然略贵,也算公道。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管好我们的菜篮子,这精神也着实可嘉,谁的命不珍贵呢?
一天天过去,病例飞速地上升,许多国家已经禁止国人入境,微信圈里各种各样的消息,读着让人沉重不堪。想着医生们在前线拿命跟病魔赛跑,只忙着治病救人,哪还想到自身安全?除了敬重,并祈祷他们平安,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深感惭愧。经过此次事件,我想那些丧心病狂向医生举刀的恶棍们,那些医闹们应该会良心发现了。
初八闭门,晚上,枯坐于电脑前,我一个字也打不出,我给二院的好友龚医生发了条感谢和祝愿的微信,看到她的回复,知道她平安,安心了一些。
今天已经初九,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忙完了班里孩子的外地滞留情况登记,松了一口气:我班的孩子们都平安着,老母亲有大哥二哥照看着,视频里小宝贝的感冒也快好了。这几天把手机和充电宝的电充得满满的,小汐妈让我用淘鲜达买了放心的食物和水,生存的储备都已经够了。文学群里在征集应时的抗疫文章。这场疫情固然是天灾,但湖北官员的懒作为、滞后作为却成了悲剧的助推器。我是普通人,可我很生气,一点也没有创作的欲望。疾病泛滥成这样,这是中华民族的大灾难啊。
突然又想起了庚子赔款。 1904年12月,中国驻美欲公使梁诚与美国国务卿海约翰谈话间,听到海约翰透露出一句:“庚子赔案实属过多。”梁非常机敏地放弃了谈判战略,“乘其一隙之明,籍归已失之利”。 在他的努力下,美国政府加速吸引了中国留学生到美国留学,还专门开办和津贴在中国的学校。1926年初,英国退款用于向英国选派中国留学生等教育项目。1917年俄国退还庚子赔款,用于偿付中国政府各项债务及中国教育事业。法国庚款退还余额总数为39.158万余法郎,垫借中法实业银行。
胡适、赵元任、胡明复、金岳霖、陈省身、钱学森、叶企孙、童第周、杨振宁等一批名声赫赫的领军人物,都是庚子赔款的得益者。他们为中国乃至世界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等方面作出了伟大贡献。因为有了他们,中国打开了通向世界的大门,有力地推动了今日中国的现代历程。这份耻辱也算是给旧中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点星火。
下一个庚子年后的1978年12月三中全会以后,中国走上了改革开放的道路,国家飞速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科学技术、国家地位到了一个难能可贵的高度。
庚子流年,流年不易,.一个甲子有一个甲子的孤独。这个流年,很无措。老迈之躯,一无是处。可我还得多运动运动,身体健康了才能听候上级的防疫命令,随时进行志愿者服务。
今日一个人走在孤寂的长长的横塘河公园里,明媚的春光是那般妖娆娇俏,微信里看到武汉又有医生被传染,好生心疼。我捧着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不由得伤感。如果,清风有情,那么春阳可鉴,抹不去的,是幽幽飘洒的孤独,解不开的是袅袅缠绕的前缘,斩不断的,是缠缠交织的思念,转不出的,是默默而逝的流年。
我的祖国,你为什么病得这么厉害?小小的一个病毒,为什么让春天都敲不开我的家门,为什么好友知己都变得天高水长?你看你看,百鸟在唱歌,红梅花已经已经饱胀,迎春花也尽情地开放,可我,坐在儿子家门口的公园,却不忍去敲他的家门,看看我最疼最爱的小宝贝。病魔,让我们变得六亲不认。
病魔,快些滚吧。我仰天祈祷,天上云淡风清。面对病魔和孤单,我们的回答只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