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传宝(南京):冬日的温情(外一篇)
2019-02-12 11:29:33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2173
俗话说:“小雪大雪,杀猪过年。”这不,小雪刚过,父亲就打来电话,说是周末杀猪,叫我们一定要回家。
我说,上次不是讲好过一段时候杀猪吗。父亲说,猪儿养得太大,味道不纯。我又问猪的价钱。父亲说只有850元一担(一担即100斤),他打听过了,便宜。我知道父亲的经济并不宽裕,母亲身体一直不佳,求医问药是不可或缺的,每月不到一千元的养老金只能勉强支用。遇到婚丧嫁娶等人情往来,就要节衣缩食了。
我问,买猪钱够吗。电话的那头,父亲沉默了好一阵,说钱已有一些。若是我困难,他们可以克服的。
我说,你们不必着急,那我带些钱回去。
放下电话,父亲饱经风霜的脸、母亲日渐苍老的容颜总是浮现在眼前。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这应是他们把弄儿孙、颐养天年之时,却不顾年老,勤勉劳作,常年伺候着几畦菜地,春种秋收,不辍休息。每周都采摘、洗净,一切整理好,父亲就骑上和他一样老旧的自行车,一路颠簸,又挤上人流滚滚的公共汽车,打老远送到我住的地方。其间劳顿可想而知。而我却有时说他菜袋破旧,衣服土气。每每,父亲总是默默地抽着烟,一声不吭。在我这里,他略作歇息,要么简单地吃完饭,就急急回家,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实在不放心。
周末,本打算早点回家,却因装修需购买材料。等回家时,猪已杀毕,一条条猪肉已然切割,整齐地放着,我的父母、两个姐姐忙里忙外,清理猪头、洗涤猪肺、切肉剁碎、灌充香肠。各自脚下如踩风火轮,不亦乐乎。
原来,父亲早已安排妥了,考虑到我的忙碌,提前和村上的热心人打招呼,帮忙杀猪,又告诉我姐姐早点回来。真是细心的父亲!
我们的回来,让父母很是喜悦。我的孩子读初三了,学习紧张,已近一月未见到爷爷奶奶了。见到爱孙,我的父母左看右看,又是关心又是询问,连连责怪我和妻子,说是孩子瘦了,也不知道疼爱。其实我的孩子并非消瘦,无奈爷爷奶奶每每絮叨,我们只得连连说是。
中午时候,一桌子菜蔬,自家的、杀猪的、帮忙的,你推我让,互相谦让。坐定,举杯推盏,言笑声声,谈天说地,家长里短,真是乐意融融。孩子们欣喜见面,话语无限,匆匆吃毕,就躲在里屋互相交流。
下午,大家各自忙着,清洗切剁,灌晒晾干。
我把钱交给父亲,父亲接过,似乎犹豫一会,又跑进厨房,和母亲小声嘀咕。随后将钱交与我,说是他们已有办法,不必为钱担忧。
我深知父亲景况,硬是要给,孩子也一旁劝说。推搡半天,母亲说拿一半,说我们经济也不宽裕,当下正是急需用钱之时。我知道,他们一贯如此,也就不再说了。
夕阳西下,我们也要回江浦了。母亲给我们姐弟三人带了不少新鲜肉,反复叮嘱我们注意安全,好好工作,把孩子带好,不必担心他们。我们答应着。父亲用老旧的自行车驮着菜蔬,将我们送到车站。车子越开越远,回头望时,父亲的单薄身影映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如晚霞一般灿烂。
夜晚,请别关机
同学聚会,席间,手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此时已酒过三巡,待众人稍微安定,聚会发起者、昔日老班长抛出了话题,询问各位学友的手机开关机情况。大家议论纷纷,有说定时开关机;有说晚上不想受到打扰;也有生意者整夜开机,唯恐落了财富。
待大家交流完毕,老班长一副严肃神情:“我强烈希望各位同学坚持做到夜晚开机,保持通讯畅通。”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班长的神色很是郑重:“大家想想,夜晚时,远在家乡的父母有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发生疾病,要紧急治疗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亲人是谁?”
“一定是儿女了。”我们异口同声道。
“请问,在父母迫切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的手机关闭,其结果会是如何?”
大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彼此陷入了沉思。
老班长娓娓谈起了自己的经历。以往,他也同样准时于晚上十点关机。辛劳一天,身心累顿,极不希望受到外来的纷扰。如此习惯,倒也相安无事。
一月前,班长出差外地,由于工作原因,需及时与单位领导沟通,因此24小时开机。一夜,班长正在酣睡,铃声大起。以为是单位打来,就漫不经心地起身。见到来电号码,竟是远在异地的父母。班长纳闷:出差前不是打电话告知高堂,而且抵达此地后也报了平安。
他不敢懈怠,估计父母定有急事,否则定然不会半夜打电话。果不其然,父亲在那头焦急万分,原来母亲突然发病,手脚冰冷,人事不知。父亲急了,打来电话后才想起儿子出差。不知所措的老人家,在电话的那头语无伦次。
班长阅历丰富,一面告诉父亲如何应急,一面拨打南京地区的120 急救。
整整一夜,班长的手机几乎未停。由于抢救及时,母亲得到治疗,化险为夷。
班长深有感触地说:“你们想想,如果那天我不是出差,虽说离父母家不远,然而关机。父母一定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果该是多么严重啊!”
班长的话如冬日的一声惊雷,惊醒了我。我方才想起我的糊涂,我的大意。我的可亲的父母年龄已大,还留恋故乡的山山水水,挚爱家前屋后的数畦菜地,辛辛苦苦,终日勤劳。他们身体不好,平时小毛小病时有发生。由于工作繁忙,我的关心不够,许多事父母都是独自承担,极少让我处理。还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询问我的工作身体,我的儿子的学习健康。有时我却觉得烦,三言两语应付了事。
想到此处,我的泪没有出息地流下来。往事如同经典电影浮现眼前,历历在目。
现在,正是我们儿女感恩父母,回报椿萱之时,我又怎能忽略一旁,放之不顾!平时父母身体不佳时,白天有左邻右舍照顾。夜晚是老年人心血管病高发时段,如有发生,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啊!而此时,若是关机,该是何其不该!
想到此处,我惊起一身冷汗。连忙跑到饭店僻静处,郑重地给父母打电话。电话的那头,父亲问我什么事,我却半天说不出来,父亲似乎明白什么,说是他们身体很好,不必牵挂。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努力工作,把孩子带好。慈祥的声音如缕缕春风,恰如我小时候父亲宽大的手掌抚摸我的头发。我说,我有点想家了。父亲对母亲说了,我听到母亲说,想家就回来。
那天晚上,我郑重地把手机放在床边,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