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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立(上海):这个祖国的第三大岛

2018/10/30 21:00:05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2038

   我是在崇明岛上土生土长,这是祖国的第三大岛。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岛上除了我在的上海市崇明县,还有启东、海门的地方,叫永隆沙。这让我很诧异,为什么属于上海的崇明岛,还会有属于江苏的启东、海门的地方呢?我问爸妈,他们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我年少时的记忆里,应该还是在1997年,1998年的那个时间,父亲买了辆小客货车。父亲开了二十年的拖拉机,拖拉机“突突突”地天天在崇明的柏油马路上、石子路上、乡间泥路上奔波行走,踏出一缕缕黑乎乎的烟雾,拖拉机开出了我们家的二层小楼。在拖拉机渐渐告别历史舞台时,父亲又开上了小客货车。

   那一年的夏天,是收油菜籽最好的时节,崇明农村的家家户户,都种植了好几亩。父亲看到了里面的商机,也看到了里面可以赚到的差价。父亲带着母亲,还有放暑假的我,小客户车在家附近的大路小路上游荡,边慢慢行驶边吼几声,收油菜籽了,收油菜籽了!就有人走出来,问,多少钱?父亲说了。父亲说的价格,要比乡粮油站收的,要高上一二毛钱,别小看这几毛钱,当时每家的油菜籽都有好几百斤,以这样累积,也是多上几十一百块甚至更多钱的。那时的几十一百块钱,还是挺经用的。又问,是给现钱吗?父亲说,当然,当然给现钱的。乡粮油站,那时给的还不是现钱,要过一段时间才给钱。便有人说,行,我卖给你!父亲喜滋滋地说,好,好。母亲便拿出了备好的大秤,在树荫下,称起了他们陆续送来的一袋袋油菜籽。其实车不大,几家的油菜籽,就把车撑得满满的。一车满了后,付过钱,我们就先离开了,说,稍后马上来。父亲开动了车,车一直在马路上走,去到了永隆沙。那里的油菜籽收购价格比我们乡粮油站高。我也是才知道,崇明岛上还有这么一块属于江苏的土地。在那里的粮油站。当时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显然和父亲是相熟的。中年男人说,老崔,这次又收不少啊?父亲掏出烟,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根,说,赚点油钱而已,待会还有几车,你们多担待啦。中年男人说,好说,好说。我帮着父亲,把一袋袋的油菜籽往秤上搬,年轻男人拨弄着秤,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父亲说,过了,过了。年轻男人说,老崔,差不多,差不多啦!父亲笑笑,说,好,好,我知道,小卫还是帮忙的。一车的油菜籽卸完,结算好钱,父亲数过三遍,鼓囊囊地往口袋里塞。车开出了一段路,父亲得意地问母亲,还可以赚一点的吧?母亲说,可以,可以啦。父亲笑笑,母亲也笑笑。车子回到刚刚收油菜籽的地方,那里早已等候了好几人,还有一袋袋的油菜籽,又是称重,上车,付钱。把着秤的父亲,一脸得意而满足的笑。

   那一个夏天,我坐在父亲的车上,跟随着在崇明岛上跑了好多趟,在上海的崇明县,与江苏的永隆沙之间。收油菜籽告一段落时,父亲破天荒地给了我300块钱,3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父亲说,这是给你的奖励!我没做犹豫,很痛快地拿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拿到的辛苦钱。

   多年后,我还陪父亲去过永隆沙,是去买烟花爆竹。那里卖得便宜,我们买了许多。父亲说,日子好了,我们也要过得风风火火一些,也希望你的工作和生活,也更加风风火火。我点点头,这是我听到的父亲,说的最好的一番话了。

   现在想来,这些是在我的记忆深处,对永隆沙的那一点印象,不多,却是足够深刻。

   这个9月,江苏启东的朋友新勇兄的一个微信,唤起了我对启东,乃至对永隆沙的回忆。新勇兄说:10月中旬,他们组织了“中国作家看启东”创作采风活动,去崇明岛上的启隆镇参观,问我能否一起参加?这倒让我着实犹豫了好一会,事实上,我是很想去的,我从没真正去看过启东,还有,启隆镇应该就是我小时候说起的那个永隆沙。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去看,是不是会别有一番感触呢?但从另一面去看,最近工作的忙碌,又让我似乎下不了这个决心。在那一刻,我又想起了父亲,年轻的意气奋发的父亲。那时我和父亲母亲,一起走过的永隆沙的路。

   于是,10月的一天,登上了从没去过的一江之隔的启东这一片土地。

   下午,坐在去往启东的长途车上时,我的脑子里还在想着父亲。父亲还住在崇明岛上,而我,早已像一只纷飞的鸟儿,站立在了钢筋水泥间的上海的喧闹的写字楼中。父亲时不时地会给我打电话。上午,父亲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忙吗?我的耳朵听着电话,眼睛在使劲地盯住电脑屏幕,手指头还在不停地拨弄,似不经意地说,忙,爸你有什么事儿吗?父亲说,哦哦,没什么,那你忙吧。现在的父亲,衰老的远比母亲要快,已经几乎不能到外面走动了,多半是在家里,看看电视,或是看看门口的水泥路边,隔了一条水泥路的河边,还有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现在的父亲,不再是那时果断勇敢、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父亲。现在的父亲,更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老头了。

   晚上报到过后,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车,去往位于崇明岛上的启隆镇,车子到了摆渡口,上了摆渡船,车子到了崇明岛上,一路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这一路,我都在看着马路的两侧,看到了河流,也看到了两侧金黄的小麦,还有以前留下的破落的农场房屋。在某一处的转角,我竟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我熟悉的一块地方。当时,年轻的父亲开着车,特别像是要炫车技般地,在转角并没将车速降下来,反而还轻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呼啸着呈圆弧形般地就过去了。坐在前排副驾驶座的母亲握紧了车把,紧张地说父亲,慢一点,慢一点!父亲得意而爽朗地声音,说,没事没事,这点车技,毛毛雨啊!

   车子开过去时,回忆在慢慢地蔓延。车子在通畅而明亮的柏油马路上驶过,将我们带达的第一站,是叫绿地长岛的地方,那里的景象很美,建筑、桥梁,如同置身欧洲一般。车轮滚动间,我们此行的一处处目的地,嘉仕有机现代农业项目,大爱城农道有机公园离我们由远至近的距离。在嘉仕农业,其中一个偌大的棚子里,整齐地种满了一株株的有机茄子。茄子大,也饱满,像一枚枚丰富多彩的人生。还有其他的棚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有机蔬果。在大爱公园,我像真正回到了家里,那里的农田,像从前的岁月,仿佛看到年轻时的父亲母亲,我撒开小腿在前面后面的跑来跑去,玩耍,嬉戏,他们弯下腰,在忙碌地收割,把收拾下的农作物扛上小推车,往家里推。还有一处小平台的休憩,随行的朋友们围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在小板凳上坐着,四面通透,无比舒爽,抬头去看上面挂着满满的藤蔓的丝瓜,扁豆,还有一只葫芦随着吹过的微风,轻轻摇曳着,桌上摆着的新鲜的切好的甜芦粟、菜瓜,我迫不及待地拿上一根甜芦粟,又给旁边的朋友拿上几根。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从没吃过甜芦粟,更不知道这为何物,我轻轻演示给他们看。还有一会后,到来的另外几位朋友,他们在地间挖了好几大马甲袋还挂着泥土的地瓜,个个饱满圆润,都像孩子样地快乐的回来。我突然也像个孩子样,眼前的场景,让我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时的年华。

   就是在那里,我竟然迫不及待地想到了回家。这个字眼在我脑子里上上下下急速跳动着,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想法。哪怕是在上海,在城市间我忙碌到沮丧难过挣扎失落或是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回家。我觉得我能坚持,我能把一切都能扛下来,我会像个战士一般的坚硬。

   这个晚上,我向新勇兄提前提出了离开,也向各位新朋友说了再见。我比原来的行程少待了一天。那个早晨,我和前一天一样到了摆渡口,又上了摆渡船,再在对岸,我叫上了一辆车。车子去往的方向,是崇明岛上的另一处——我的家。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哪怕是在电话那端,我也能真切地听到父亲接到我电话的那种激动。父亲说,……好,好……记不清,我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主动给父亲母亲打电话了。电话里,我没有给父亲说我马上回来的事。我突然想要给父亲母亲一个惊喜。挂掉电话后,我看着两侧,一晃而过的一幕幕场景,像放电影一样的。车子又到了年轻的父亲开过的那个拐角。我对司机说,能不能开快一点?我要快点回去!司机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听从地踩下了油门。车子像一阵风,伴随着轻轻洒进来的阳光,离我即将到达的家越来越近,我的心“噗通” “噗通”地,越发的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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