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今所谓“散文”极其繁荣,恐怕与长篇小说一样,大概也是世界第一。触目所见,各种文学刊物、报纸副刊皆有散文栏目,五花八门,遑论文笔,万事皆入,且有不知所云者。以至长篇累牍,竞有洋洋万字以上。但几无敢恭维者。甚至某些写现代人物、风光名胜之散文,居然大肆虚构事实,写来凭想当然,刻意美化,无中生有,一些情节纯属编造。写历史题材之散文,也不顾当时人物履历、典章制度、风土人情,肆意写来,全凭臆想。如此以虚伪的造假欺骗读者,不仅误人子弟,而且影响恶劣,其庸俗之质,足可败坏文风。
我个人认为:散文应是不可轻易写的,写散文应该有极强的文学功底,极博的学识,极高的文字驾驭能力,极缜密的谋篇布局艺术,极具思想的构思,极具人文的情怀,这与杂文有异曲同工之妙,绝非胡乱堆砌词藻、吹噓煽情可以强求。今目之所见者,或故作高深,或无病呻吟,或装腔作势,或里短家长,凡此种种,皆非散文之旨。散文于当今,油滑虚伪,浮文假意,几成套路和低档八股,真是令人嗟乎哀哉!有并非行家的出版的散文集,其实就是抄资料和旅游说明。当今所谓散文集出版之泛滥,也令人触目惊心,莫说世界出版界之怪现象,几成纸制垃圾。书,于世只有三类:有益,无益,有害。劣质所谓散文集,姑不论是否无害,其实更无益。徒令人如鲠在喉。
二
无益于读者的“散文"或集子,这其实是报刊、出版社,尤其是文学期刊应严拒之门外的。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早就说过:“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如果二者皆无,除了可厌可憎,还谈得到“韵外之旨”“味外之旨”吗?看鲁迅散文,读者会被他笔尖常带感情的悲悯情怀所感动。故尔,我也一直认为:散文,不是任何可以随便涂写的。这是报刊出版社编辑选发散文时所应该精益求精的严格掌控,以免误人和浪费。
散文的泛滥,与评论界亦有关联。散文不可随意写,评论亦不可轻易臧否,尤其烂捧,极其害人。更尤其对那些自视甚高者。评论者也并非可以滥竽充数,古人有“月旦评"的韵事,那评论的都是些何等人物!?如果无人品、思想、情怀、学识、风度、文笔,只是以套路和词汇的因袭,以及看不懂的名词吓唬人,这必使散文评论走向歧途末路,也必引导散文创作如同八股,不以为劣,反以为荣。
古人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将此推崇到极高的地位。散文的创作,不仅应该认真、严谨,更应具有思想和情怀,绝不是粉饰太平、矫揉造作的顾影自怜,更非居高临下、装腔作势的高头讲章。古人有颇多的优秀散文,也有简明扼要的理论,在此毋须引用。仅看鲁迅、老舍包括张恨水等大家的作品,情怀溢于其中,发乎其外,是高尚、纯粹的悲悯情怀。对下层劳动人民的同情,对大多数人生存状态的关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其实是一条绵延不绝的脉线,由古人贯穿到近代、当代有良知、有襟怀的作家血脉里。君不见,古人即便写山水游记,也多有情怀和言外之旨,而绝非旅游景点说明书。
现在充斥泛滥的所谓散文,包括那些洋洋洒洒、貌似高深的散文理论和评论文章,离现实太远,极少关注下层劳动者,关注大多数人的生存状态,关注他們的喜怒哀乐、柴米油盐。闲适、休假、旅游、釆风、笔会……使我們几乎接触不到社会的底层,接触不到真正的下层生存状态。写散文,趋于应酬,在抒发虚假、敷衍、做作甚至根本不存在的情感。
一个真正的散文作者不应该轻易动笔,首先应该具有高尚的悲悯情怀,真诚的同情心,冷静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力;当然,还必须有干净、无可有可无文字的写作能力。“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诗序》),当然散文界并非一片荒芜,也有关注现实和下层劳动人民的散文出现,不仅仅是悲悯,而更使我们读之感动的同时,可以感觉到时代的气息,商品社会对原有温饱生活的冲击,对传统道德理念的淡漠、撕裂和抛弃。这其实是大力倡导的。
胡适之先生有句名言:“不作言之无物的文字”(《建设的文学革命论》),应该大力提倡散文创作应该言之有物,言之有情怀,言之有深思。所以,必有深重之情怀,才必有感人之作品,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海内与海外》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