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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东社(泰州):孩童四季“疯”

2017-03-19 09:42:40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2390

   我孩童时顽皮得很,在庄上小有名气。奈因那个农业生产“大呼隆”的年代,家中大人一年到头,几乎天天下田劳作挣工分,而且上工、放工早晚两头黑,根本没时间管我。我成了无线的风筝,随便与小伙伴们整天的玩,整天的乐,整天的“疯(里下河人称尽情嬉闹为疯)”。

   在一元复始,春风拂面,万物复苏,风景如画的春季,树枝条上吐出翠绿的嫩芽,麦苗泛起深绿的波浪,油菜呼呼长出淡绿的菜苔……。我们折下柳树长枝条,4个男孩分成纵向两排,左右伙伴肩上各抬1根枝条,佯装成抬新娘轿子傲势。在我三姐头上插上野菜花,请她站在两排男童中间,充当新娘。后面跟着一群小伙伴,有的摘下杨树叶子,轻轻地在衣袖上揩去叶面上的灰尘,放在嘴上吹出“吱-吱-”的清脆声,好似在吹奏唢呐;有的拔稞拔节的麦苗,折取较为硬朗的一段秸秆,农耕人称它“麦哨哨儿”,约莫3、4寸长,吹岀一条“嗡,嗡”的声音,还真与长号声音差不多;有的摘一把大大的青菜叶子,一片一片地放在手的虎口上,猛力拍击,随即“叭-”的一声,响彻天空,或拿着两根树棒使命地相互敲打,发出“卟-卟”的声音,像在放鞭炮;有的用树棒
敲打芦柴编的畚斗,呈现“嘭-嘭-”的鼓声……,大有迎亲的声势、气势、傲势。从庄东头玩到庄西口,一番童真的欢乐景象。那些年代的春季,我们庄上经常响起此起彼伏的麦哨哨声、吹树叶声、击菜叶声、敲棒声、欢笑声……,诸多声音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村庄死气沉沉的气氛。春暖花开,还是多种鸟儿生蛋、繁衍后代的高峰时节。我们像花果山上的小猴子,爬到树上的喜鹊窝拿喜鹊蛋,几个玩童打高肩(即叠罗汉),到屋檐下拿麻雀蛋、燕子蛋,蛋拿回家或在田野里挖塘烧熟了吃。也有拿小雀、小燕、小鹊玩耍的。常常玩得灰头土脸,玩得衣裳扯破开窗,玩得不知肚子饱饿,玩得不知身上冷暖。

   春末夏初,黑色的、紫色的、红色的枣儿挂满桑树枝头,正像清代叶申芗在《阮郎归》中写的“南风送暖麦齐腰,桑畴葚正饶,翠珠三变画难描,累累珠满苞。”我们当仁不让地爬上树去,一饱嘴福,直吃得肚子挺起来,打着响亮的饱嗝,才肯下来。每次不仅嘴唇上吃得黑黑的,而且脸上被枣汁挨得像唱戏的“三花脸”,也不感到丑。不管寻觅多远,都得摘光吃尽桑树枣儿。当麦浪滚滚,油菜飘香时,大人们披星戴月抢“刁”菜籽,割大麦、元麦、小麦,掼麦把(农人举起一小把麦稭在石磙上拼命掼下麦粒),拌菜籽,栽水稻秧苗。乡间有句俗语“麻雀也赶忙场。”我们孩童“疯”到了田头,“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给大人烧饭送饭;到田头为大人舀农业社烧的大麦乌茶喝;或拾麦穗,偷偷拿回家磨“焦屑”吃;或用树枝条抽死下河人称“田鸡”的青蛙,挖口野锅烤着吃;或坐在秧田岸上玩烂泥,做成泥球、“铜钱”、船等玩具,捏成泥人、猪头、鱼等食物,一件件“杰作”排在田埂上,那种充满得意、喜悦和满足的表情,全写在脸上。还常玩“宕响包”的游戏,先把泥纤得更有粘劲,后捏成小碗状,一手从高处猛然扣在平地上,碗底便被一股款下去的空气震破,发出“卟-” 的响声。盛夏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大河小沟成了我们每天消暑、玩耍的天堂,一大早钓鱼,尔后游澡、断河蚌、摸砚子、捉河虾。望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快活得两手噼里啪啦地拍打河水,嗷嗷地叫着相互掀水、拥浪,场面如同大网起鱼那么喜悦。

   当秋高气爽时,我们做个纱布袋,扣在芦竹杆上,白天到树上套蝉,晚上套萤火虫。每当看到蝉跼在那儿,伙伴们相视一笑,做个别出声去逮的鬼脸子。秋水渐凉,黄叶纷落,我们更多的玩起“躲躲擒儿”游戏,大多躲到茄行、棉花田、稻田、芦柴窝……里。但是大家定下规矩,不管怎么“疯”,都不许伤害庄稼,不然对不住大人的辛劳成果。一次,我快步躲进一块嗅到芝麻香的田中央,趴在墒口里,并摞些芝麻杆挡住人,等待小伙伴来擒。我被淡雅的芝麻香诱得打起了瞌睡,舒服煞格。伙伴们找不到我,即不停地打虚号子:“家去了,烧晚饭了”。我躬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伙伴背后,猛力“哇-” 的一声,吓得伙伴们喊妈妈,后又会心地狂笑一阵。真是“幼小不知愁滋味,一天到晚乐呵呵。”

   我儿时的冬季,老天似乎也特别欺负穷人,比当今冷得多。河面结冰,我们常常“疯”到冰结得厚的沟头里跑冻,玩斗鸡、革房子、凿铜板、打碌砖……五花八门的游戏。见到皑皑的白雪,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出门。在雪地里使出吃奶的劲儿,向前奔跑,开心地跳跃,同步不同步地“嗷-嗷-”, 狂叫声响彻云霄。堆雪人,垒雪墙,掷雪球,那高兴的样子可想而之。几个人冲上河岸的顶上,把腿伸直,高举双手叫嚷着往低处下滑,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笑得爬不起身来,笑得两边腮帮酸疼,舍不得离开那白如面粉的乐土。雪融化成水顺着屋草狭缝慢悠悠地往屋檐下戏,寒风刺骨的冬夜结成“冻冻钉”,像一根根香肠,一字儿排开。我们在家前屋后热闹起来,取下“冻冻钉”当火把玩,当刺刀相互佯装刺杀,当鼓棒敲击,甚至当香肠咬几口。到处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嬉闹声与刺杀声、敲击声交织在一起,一片热闹。

   我童年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在“疯”玩中度过了。成年后,反而感到孤独、冷清,在为生计而奔波忙碌之时,似乎还不介为意。每当空闲静坐时,那热闹又遥远的往事自觉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赶都赶不走。一股亲近、暖暖、舒心的热流涌上心头。那一份份欢乐、无忧的童趣,成了脑海中一片抹不去的记忆;那一张张纯真、稚嫩的笑脸,成了眼下最美丽的风景;那一件件平淡、自然的“疯”事,成了我心灵深处最美好的印记。真想现在心中还飘荡着童年那美好的、暖暖的、习习的四季“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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