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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汉:大炉烧饼香

2016/11/2 22:54:14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3513



   存德老弟从故乡发来一封邮件:“溱潼忆,烧饼出炉香。萝卜花椒龙虎斗,葱油红豆插酥糖。赤膊贴炉膛。”寥寥27个字的《忆江南》,重现了半个世纪前小镇上的一景,那火炉、那师傅、那烧饼,一下子滚动在我的脑际,儿时大炉烧饼的香味扑鼻而来,味蕾在舌尖上激活,乡愁在心中涌动。
 

   我的家在溱潼古镇田家巷首,向北100米,就是王家大院,长着一棵闻名遐迩的古山茶,被誉为“全球茶花王”;向南几步,便是麻条石铺砌的东西大街。巷头口、大街南,有家大炉烧饼店,老板姓刘,店里有六、七个伙计,炉前的师傅专事贴烧饼、炕烧饼和铲烧饼,他长得胖乎乎的,光头,赤膊,笑容常常挂在脸上,像一尊笑弥陀佛菩萨,在我的童年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那时候,早上能够吃到三分钱一只的大炉烧饼,就是最快乐的事情。我爱吃插酥烧饼,吃法也是有讲究的,先在小碟里倒点儿菜油,再把才出炉的热腾腾的烧饼掰开,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蘸着菜油,慢慢地嚼。妈妈一边做着示范动作,一边教育着我:“要有个吃相。”嗨!进嘴的味道就是一个绝,老酵发的烧饼松软,插酥的馅儿喷香,再搅和着新鲜菜油,那种美味至今难以释怀,那一刻我的幸福指数上升到5个星。
 

   家里穷,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大炉烧饼,但每天我都能闻到烧饼香,原因很简单,每天上学必经烧饼店。人还没有到烧饼店,单凭出炉烧饼飘香的气味,我就能闻出,是萝卜丝还是插酥的,是“龙虎斗”还是葱油的。听到店堂里传出的响声,我还能分辨出:“哒哒”是师傅擀烧饼时,响子在手中旋转自如的声音;“叭叭”是烧饼胚子抛向空中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沙沙”是擀好烧饼的面子上,涂上一层糖稀后,泼撒芝麻的声音;最喜“啪啪”的声音,那是炕烧饼时,麦草在炉膛里燃烧时发出的,更像是在烧饼出炉的前奏曲里飘动的悦耳音符。
 

   贴烧饼和炕烧饼,功夫全在火上,那可是件“技术活儿”,尽在胖师傅的掌控之中,就像欧阳修笔下的卖油翁,“手熟尔”。贴烧饼之前,胖师傅先点着麦草,烘炉膛,“锅不热,饼不靠”,待炉膛四周烘到适度后,他拿起一杆草制拖把,在炉旁的水盆里浸潮后,左右开弓,把炉膛里全部拖刷一遍,拖把所到之处,发出“吱吱”的声音。之后,胖师傅用一小块面团贴在炉壁上,一要贴的住,二是看铲下后巴底要呈黄褐色,确认以后,他还要将大大的一把麦草埋进炉膛底下,再用草灰掩盖好,让其慢燃,用行话说,这把麦草叫“正把”。
 



 

   开始贴烧饼啦!胖师傅光着上身、光着头,钻进火红火红的、热烘热烘的炉膛,动作娴熟,灵活自如,把一只只烧饼贴在炉膛壁上,没有搭耳局边,没有翘凹,横看成排竖里行,一气呵成。烧饼贴好后,胖师傅再抄底将草木灰掀起,用两根铁签将“正把”挑起来,上下左右不停地移动烘烤烧饼,麦草燃烧,火旺火旺的,待“正把”烧尽,火候也就恰到好处了,炕出的烧饼黄面、白边、不生、不焦,表里皆熟。这时胖师傅一手拿着长柄的铁铲子,一手握着长柄的铁丝网兜,类似鱼儿上钩时捞鱼的抄网 ,铁铲子所到之处,炉壁上的烧饼就像片片落叶,纷纷掉进铁丝网兜里,新鲜出炉的烧饼,圆圆的、鼓鼓的,有模有样,散发独特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每炉130只烧饼,烧麦草7斤,每天要产30炉,从春秋,到冬夏,胖师傅都要“赤膊贴炉膛”,他的手臂和面庞都是红红的。
 

   那年头,如果有手机,我一定和胖师傅来个自拍,将其“赤膊入火”的画面定格,“纳草于炉烟袅袅,伸头入瓮火煌煌”,是对这精彩瞬间的白描,入诗、入画。
 

   到如今,小镇上原有的4家大炉烧饼店均已绝迹,大炉烧饼香,已成为美好的回忆。倘若还有,哪怕仅有一家店开着,我一定会积极为之申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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