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灿锦：洱海的秋江花月夜
2016-09-15 10:42:42 来源：江苏散文网 人气：2874
是不是个梦？
不相信自己去过洱海。不相信世间原有洱海。不相信洱海竟有不似人间宛如仙境的绝色美景。
总以为是个梦……
十月底，我们一群人去云南，第二天下午动身经大理至洱海边的双廊镇古渔村，计划住洱海湖畔的别墅旅馆。因为旅游大巴司机没走过湖边这条线，对道路情况较为陌生，我们朝湖边跑了一个多小时，晚上11点多了还在颠簸的路上一路犹犹疑疑地寻觅，窗外没有路灯，只有一栋接一栋的白墙黑瓦的白族民居，沉默着、呼啸着从耳畔掠过。一直在靠近湖边的小巷中摸索前行，却一直看不到海，房子多半也夜色下黑着，就算是亮着微弱的光，也见不到房子里面有走动的人影。黑夜不动声色，洱海不知去向，觉着自己不知不觉闯进了一个近乎荒蛮的境地，好似陷进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怎么这么荒凉？止不住一点点泄气、一点点失却耐心。幸亏有一大车30多人一起，虽然有些头皮发麻，却也不是十分恐惧，想着，念着：总要到的，总要到的。只盼望着能够早一点抵达传说中的洱海，住进导游口中不停赞叹的那幢湖边别墅。
“三角梅！”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大家迅速地循声朝窗外探头，忽然发觉谁家屋檐下垂下一缕缕瀑布般的紫红色三角梅藤蔓，夜色下那扑面而来的一片红艳艳，怎一个“惊艳”了得！随着车上同事一阵又一阵惊呼，我们沉浸在寻找一个又一个“爬满鲜花的房子”的惊喜中，暂时忘记了找不到方向的害怕和隐忧。随后又不停地发现还有另一种开满金黄色花朵的藤蔓，与三角梅一样，肆无忌惮地疯长在路边白房子的屋顶上、屋檐上、窗户上、墙上，我看得目瞪口呆，才知道爬上屋墙的藤本植物，原来可以花枝蔓延得这么热烈、这么奢侈、这么疯狂！
行了不知多久，走了不知多远，终于会合到旅馆派来接我们的人，引领我们来到“黄金海岸”别墅。走进一条长长的青石巷，快要怀疑“海边别墅”这个介绍是否属实时，却突然发现我们真的已经来到湖边了。别墅就坐落在洱海之滨，系砖木结构，墙基以大块当地大理石材质的石头做底，墙身是看不厌的青砖，不似当地民居粉成常见的白墙，但与风景倒也非常协调。还有长条长条的木地板、长长窄窄的木栏杆，整体的建筑风格看上去既传统又时尚，与旁边美丽的洱海浑然一体，相辅相成。最欣喜地是每个窗户都是大大的透明的落地窗，每个房间都毫不吝啬地配有一方小巧玲珑的阳台，每个阳台上都摆放着朴素的藤制茶几和椅子。一楼的房间外有一个巨大的水上平台，即一楼几间客房共有的大露台。站在露台上，美丽的苍山就在湖的对岸，一望无际的洱海就在眼前，就在脚下，就在身边。只见处处植物葱茏，鲜花盛开，还有精致的遮阳伞、沙滩椅、茅草棚、长廊、秋千。大伙儿仿佛发现了美丽新大陆，对这个地方满心欢喜，满怀热爱，抓紧时间不停地东张西望，拍照留影。夜深了，因为大家都折腾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赶到这里，于是不得不睡下了。
清晨六点左右醒来，拉开素雅的麻质轻纱窗帘，豁然可见落地窗前亮晃晃的一片光芒，晃得我刚开始时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月亮出来了！又大又圆，像个硕大的银盘，坦荡荡静悄悄地立于洱海之滨苍山之上，苍山和洱海都为之明亮起来。眼前的所有景物，均被月亮慷慨地披上了一件熠熠发光的美丽轻纱，一切都变得那么含情脉脉，温馨动人……就像迎头撞见一位纯净明丽的绝世美女，无忧无邪地赤足在湖边玩水嬉戏，我不禁惊呆了。屏住呼吸，虔诚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谜一样的月色。月亮这么近，仿佛伸手可抚、触手可及；月亮这么低，就好像与我一般高，和我共着呼吸；月亮这么亮，令人一瞬间恍惚起来，这究竟是白昼还是夜晚；月色这么美，不清楚是人间还是天堂，是在地球还是另一个星球……我不自觉走进卫生间洗把脸，等我再次出来，月亮却突然不见了。满以为月亮会稍稍停留片刻的，我不禁追悔莫及，为什么不好好地守住月亮，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匆匆溜走了。月儿惊鸿一瞥，我都来不及细细感动和赞叹呢，可是她却已经深深地、永远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以前常听人笑话：未必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今晚真觉得如此：洱海边、苍山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是今生从来没见过的。云南著名的“风花雪月”中“洱海月”一景，今日得以亲见，不禁为之震撼、直可谓一见倾城，再见倾心，应了古人那阕优美的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是啊，见过的山山水水虽不少，曾经在张家界宝峰湖美丽如明镜般的高山峡湖上行舟对歌；曾经在永定茅岩河上漂流戏水；曾经在张家界众多不知名的山涧小溪、瀑布边春游野炊；曾经在江垭和慈利万福温泉美美地泡泉喝茶；曾经在湘江橘子洲头看岳麓层林尽染；曾经在九寨沟如七彩宝石般具有惊魂夺魄之魅的大大小小的海子间流连忘返；曾经在丽江源头玉水河畔看三文鱼在清澈透明的河水里悠游；曾经在“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杭州西湖畔拍照留念；曾经在三亚迷人的椰林沙滩上晒暖暖的冬阳。可是却没有一处，能够停留住我的脚步。唯有在大理的洱海，这一刻，只想就此居于此处，做一个闲云野鹤的散居之人。一想到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一两个小时后就要打包出发，继续寻觅那未知的风景，我就千般不情愿，万般不心甘。是真的不想走了，不想动了。只想静静地躺在这阳台上，看着这似乎会将人洗净铅华，身心俱净的月光，看着这蓝得要溢出来的宝石般的湖水，忧愁也没有了，焦躁也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唯有一湖静水，唯余满目清辉！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如此空旷，大得可以容纳任何东西；变得如此辽远，远得永远也不着边际。 月华如水，这恰似春天天气的秋天，这温柔平静的洱海，这沿岸的紫荆、三角梅、月季、桂花和菊花，这满湖满山满地的明月，这幽蓝寂静的无人之夜，“秋”“江”“花”“月”“夜”，都在这里，怎能不令我联想起唐朝若虚先生的《春江花月夜》？唯有这湾月辉下的蓝蓝湖水，才能配得上这曲“诗中的诗”，雅致中的极致。眼前缓缓展开一幅画卷，但见一位衣衫似雪的古典美女，在焚香的屡屡青烟中，自顾袅袅婷婷，徐徐缓缓地泡着普洱茶。又见一名长衫雅士，低首闭目轻拨古琴，流淌出珠玉般美妙的古乐。如潺潺溪水，似袅袅青烟，如点点雨滴；如女儿在清唱呜咽，似情人在幽幽叹息；时而婉婉转转，时而缠缠绵绵，时而断断续续，时而散散淡淡，时而幽幽咽咽，时而虚虚幻幻；直叫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如梦如仙，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这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