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我最喜爱豆制品,对它有一份深厚的情谊。上世纪在那物资紧缺,豆制品凭票供应的日子里。因母亲在豆腐店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家饭桌上隔三叉五的,总能有些豆腐百叶的下饭菜。豆腐和百叶同一家族,对百叶我更为喜爱,如今虽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我仍对之青睐有加,几天不见,则馋得心慌。
百叶在菜系中,可谓是小家碧玉。可登堂入室,上得酒楼宾馆,也可随意小吃,身居平民饭桌。她不嫌贫爱富,也不攀高折桂,即可与山珍海味为伍,也可和家常小菜相濡,和各类菜肴相伴相依,相得益彰。百叶外形朴素大方,方方正正,宽宽大大,平平坦坦,即薄又糯还香,有多种吃法。凉拌,热炒,烹煮,包馅。
凉拌,佐以芫荽,香葱,蒜泥,麻油,加上其它调料浇拌,清爽可口,齿颊生香。热炒,可用肉丝, 辣椒,大蒜,芹菜,雪菜等合炒。无论配什么菜均可,百叶可渭“逢人配”。她有着大海的胸怀,有包容百川之量。而让我满口生津,垂涎不已的则是包有肉馅的百叶饺。用浓浓骨头汤,文火慢慢的煲,鲜美的骨头汤,,浸透了百叶饺全身,让人吃得打嘴不丢。
当年我插队下乡时,临近岁末年关,家家烧经祭祖时。我一个知青,瞬间变成农民眼里的香馍馍。他们热情的送来花生,芋头,新鲜的蔬菜,和我套着亲乎。旨在从我手中换来一张豆腐卷。最好直接到手几块豆腐,哪怕一块半片的也很欢欣鼓舞。乡下人祭祖,异常重视,不敢有丝毫马虎。四样供品,红烧肉,煮卿鱼,炒鸡蛋,炸豆腐。尤其豆腐不可缺少和替代,豆腐,富字谐音,喻意深远,祈求来年的发家致富。
当年一张豆腐票,则是城镇人和乡下人区分的标志。好似一道鸿沟,男女青年谈婚论嫁时,把户口看着首选条件。当然问询时也很含蓄,只问有否豆腐票。有者则底气十足,由此可见,豆腐并不仅仅是它的可食性,更重要的是显示着城里人的身价。
那些年,一旦在乡下嘴里寡淡了,就设法往家里跑,为的是吃上母亲亲手做的百叶饺。眼看着母亲,巧手折好状如蝴蝶的百叶结,还在汤锅里腾挪着时,迫不及待的捞一个,不怕烫着塞进嘴里。从心里感到幸福,那美味正如孔夫子所说的:三日绕梁不绝。如果那一天中央电视台采访我,问什么是最幸福?我会第一时间,冲口而出,吃上母亲亲手做的百叶饺,就是最大的幸福。你想想在那肌肠咕咕叫时,吃着香喷喷的饱含着深深母爱的百叶饺。你能不由衷的感到这不幸福吗?! 回乡下时,母亲还会给我带上一叠哂干了的百叶。吃时先用温水泡一泡,然后再用沸水淖一淖,从屋檐下摘几根大蒜,大锅爆炒。一碗新鲜的百叶炒大蒜就出炉。白,绿,黄三色搭配,那白的是蒜白,绿的是蒜叶,黄的是百叶,煞是好看。已是来不及欣赏,热气腾腾的,满口一尝,嫩嫩的,香香的,又好吃又下饭。三天两顿的炒百叶,直叫农家兄弟眼馋。
那时总以为百叶是最好的菜肴,家乡的百叶是世上至善至美的了。直至我回城后,一工友送我几张百叶,是他父亲上海黄浦豆制品厂,年底为工人特制的百叶。这让我长了见识,那薄薄的,透明得象纸,对着阳光视线能穿越而过。但又比纸韧,更似布,干干松松的,撮在手心,一松手摊开,平平展展的,没有一丝绉痕,色彩淡黄黄的。如果把它当手帕也不为过,吃在嘴里,细细品嚼,特别的韧绵,一股淡淡的奶香,温延齿颊。之后干营销,走南闯北,,品尝各地风味小吃,最爱尝的还是那各种风味不同的百叶。才知晓各地百叶,烹饪方式有别。叫法也有不同,苏北姜埝,百叶则叫干丝。姜埝人对干丝情有独锺,早上就来一碟凉拌干丝,当早茶;而中午一大海碗的大煮干丝,无论家中还是酒楼,是自吃还是宴请,必不可少,这是姜埝的招牌菜,主打菜。更是多年不变的传统菜,家常菜,姜埝人一天不吃,就象有烟瘾的人不抽烟那样魂丢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吃了才知道又找回了什么似的。确实那一大碗洋洋洒洒,汤汤水水的大煮干丝,看了就叫人感到气派,满溜溜的干丝, 象小山样的堆着,显示着姜埝人的大方,热情。那刀功精巧,细如发丝,恰似龙须面的干丝,配以黑的木耳,金黄色的虾米,白的蒜白,红绿丝的大椒,加以开洋,火腿,肉丝任意选取,勾兑土鸡或肉骨头熬出的原汤,量大而鲜美, 大煮干丝,名副其实也。由此看到姜埝人即有北方的豪放和粗旷,又有南方的细腻和婉约。是不是它特有的地理位置,位于长江的北岸,由此中和了南北两方的特点,创造了自身的特色。
而在江南,湖州,百叶也不叫百叶。美名:千张。其名更显霸气,先声夺人。你才百叶,我已千张。在数量了就压你一头,可见我数量之多,其张之薄,工艺之巧。当然其质更佳。当地丁莲芳名小吃千张包子,在制作工艺上更是用足功夫。在形休上,包装精致,非传统的长条形,而趋正方体,层层包裹,内藏各种肉糜笋末蔬菜,兑以鲜汤,色香味融为一体,堪称名吃。
各地的百叶各有风彩,各具特色。北方以量大,味浓,麻辣见长。而江南则在味美汤鲜,清淡,可口上讲究。同时更在配料上下功夫,在形体上动脑筋 ,创造各自特色,显示自身特定地方食文化。上海城隍庙的“双档”(百叶面筋)和那包有肉馅用绵线一扎,一如烧卖外形内藏一个胖囡囡,能让你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们地方的百叶,最具地方性的,才更有世界性。
当今人们在注重养身,讲究食物结构,远离大鱼大肉,抑制高血脂,高血压,高蛋白。豆制品,百叶,深受人们喜爱。而我对百叶更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在那艰苦的知青生活中它给了我一份丰厚的营养。那一美好的口感至今让我回味不已,让我感到世界上任何美味佳肴,终不及母亲亲手为我烧煮的百叶饺那样的可口,因为那里面饱含着那份不可替代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