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封先生你好!走进你的散文世界,不仅领略了你飞扬的文才,还见识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动物世界”,真是好幸运!以你大师独特的视角、亲切的情感和形象的语言,让那些大的小的美的丑的善的恶的,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动物们——一一闪亮登台,精彩之至,绝妙之至,令人难忘。
你说猫是不忠的家畜,这种动物本来是窃贼,只会像骗子那样曲意逢迎。它善于掩饰自己的行为,隐藏自己的意图,窥探机会,等待并选择行动的时刻,然后,逃避惩罚,跑开,在远处等待人们重新呼唤它们。经你这番细致刻画与形象描述,一只狡诈机灵的猫就活灵活现地晃在人们眼前了。你说它们对人的依恋仅仅是表面现象:从它们侧身行走的姿态,恍惚不定的眼神,就能看出。——侧身行走的姿态,恍惚不定的眼神,多么精妙传神!一下子把一个动物群中奸臣和小人形象惟妙惟肖地勾勒了出来。布封先生,你形象又透彻的描绘,不知能引起多少遭受过宠物猫抛弃和欺骗的主人的大力赞同和认可;不知有多少正在调教那偷嘴、撒野、伺机逃窜的宠物猫而大伤脑筋的人,决定立刻放弃一切徒劳的努力,从而放下一颗整日疲惫的心。即便是把猫作为最最宠物来豢养的那些人,看到你细致入微生动形象的描述,也会忍俊不禁,甚至开怀大笑。
布封先生,在这里我主要想与你谈谈小鸟。你把金丝雀称为室内音乐家,说它听力非凡,模仿力和记忆力超群;说它性格温顺随和,会表示亲热或抱怨,即使生气也不会伤人,生性愿与人为伴。仿佛它就是鸟中的贵族和尤物。谈到麻雀,你也加进了自己浓烈的情感色彩,带着明显好恶。麻雀也总是眷恋人类的住所,在荒漠或远离人群的地域内,几乎从来见不到它们的踪影。这么一种完全融入人类生活圈的小玩意儿,你竟把它比作鼠类,嫌它们既贪得无厌又数量众多,尽干蠢事且一钱不值,羽毛毫无用处,肉也不能做美味佳肴,叫声聒噪烦人,行为无所顾忌,狡猾胆大不怕人,十分令人讨厌。
是的,金丝雀的确能说会唱,但那是得益于后天的艺术熏陶,并非天性使然,并且它又是仅供少数人欣赏的,哪有野外随处可见唧唧啾啾的麻雀来得自然熨帖,充满灵性,朴素可亲。在晴朗的白天,抑或破晓的黎明,隔窗听麻雀自由自在的歌唱,那是天籁之声,如果有闲情,还可以欣赏它轻盈的舞步,温柔亲切的呢喃,自由自在的飞翔。这种依赖人又不伤害人的弱小动物,是多么的惹人喜爱。
麻雀有时会偷吃田野里场院里的谷物。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啊!人说春蚕到死丝方尽。但那桑蚕也要食大量的桑叶才能不断吐出华美精细的丝来,何况麻雀。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消费的可能不仅仅是谷物,富贵的人心血来潮,会喂它面包、肉末、蛋黄或者牛奶,只要金丝雀喜欢。那些以天为被把地当床的小麻雀们,从离开妈妈的那天起,便风里来雨里去,建房搭屋四处觅食独立地讨生活。当田野里实在没有可食之物时,它们也到农家院里来,与鸡鸭抢食物,但又会有几个人,望着树上房上或院子里的鸟们,主动撒给它们些许谷物呢?我不知道,此时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与窗外小麻雀互相对视时会作何感想?但我敢说,此时如果有人想用食物来引诱小麻雀入笼的话,恐怕是很费些功夫与心思,除非你动用武器,比如弹弓、铁夹,比如撒下一张网。进入笼子的麻雀,很快会拒食气绝身亡,那种决绝,会让你遗憾让你心疼。金丝雀永远也得不到麻雀那样的身心自由。布封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如今在东方的坊间,把大款包养的情人、小三比作金丝雀。你看,单从这一点来讲,麻雀们生活得是多么高贵独立而富有人格尊严。
这只是把你笔下两种不同的小鸟作个比较。如若把你不惜大量赞美之词歌颂的鸽子与麻雀来做比较,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你说鸽子喜爱群体,性格温和,对爱情忠贞不渝,爱清洁,会保养,非常讲究风雅。这些都对。然而你可知鸽子一年要消耗多少粮食?一只鸽子一天消耗的粮食能供一只麻雀吃几天?即便是这样,鸽子更像是临时过客,假如稍微感到主人为它提供的条件缺乏些什么,扫了它们的兴,便离开此地四散他去(引用你的语言)。多么无情无义的家伙。况且,鸽子的叽叽咕咕,像一群怪物在比着赛地打呼噜,那叫声才真是聒噪烦人呢。
麻雀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一钱不值,毫无用处。它也扑捉大量害虫(当然也有益虫)来充饥。它杀死害虫就等于从害虫嘴里夺回谷物。至于夺回的谷物是否能与其消耗的相抵消,进而是否还有盈余,这笔帐实在该是像你这样的博物学家们所做的功课。其实,最大的浪费,还是来自人类。毕竟,在大自然面前,我们也是一个被观察者。在麻雀眼里,我们人类还不知道糟践了多少它们的粮食呢?人们不仅一日三餐消费大量粮食,还用它酿酒、榨油、制醋、加工酱油和副食,做饲料喂养猪羊,然后杀掉烹煮吃肉,还把它做工业原料… … 同是地球上的生灵,为什么有的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大肆挥霍,而有的即使捡拾一些遗漏之食都被认为是掠夺或者就叫贪得无厌呢?
寒冬来临,大雁南飞,小家燕也南飞,还有许许多多的候鸟,都毅然决然丢下它的家园和主人,去南方寻找温柔乡了。它们的离去,使得北方的天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寂寥了许多。一场大雪扬扬洒洒如期而至,大地像冻死了的僵尸,被盖上厚厚的白被单。雪刚停,甚至老天还没有收起扬雪的簸箕,你会发现一只麻雀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到你面前的树枝上,抑或是窗外的电线上,团团的身体像个绒球,干净又精神。一只,两只,三只。它们甩甩头,像是要把包围它的肃煞与寒冷一股脑儿地甩掉,然后一身轻松地歌唱起来,婉转,响亮,不卑不亢。此时,你会顿觉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生动亮丽丰富多彩起来,你会觉得眼前的树木浑身活跃,每个枝条都变得柔韧而有弹性,仿佛马上就要抽枝、发芽;你会觉得脚下的土地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发出有节奏的律动,一转身,就会有绿草鲜花蝶儿小虫呼啦啦一下子冒出来;就是那棵忠于职守严肃守信的电线杆也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布封先生,此情此景,你不觉得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小麻雀就是春的使者,是生命的呼唤者吗?就在此时此刻,如果它的面前它的脚下,没有可食谷物及其它,深具怜悯之心的你,是否觉得应该赶紧折回屋里,给它捧一捧小米出来,抑或扔给它一块吃剩的干粮?如果更多的人都对小鸟具有怜悯爱惜之心,我们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靓丽馥郁,和谐可亲!
俗话说,人无完人,那些低人一等的动物就更是良莠不齐,好坏参半了。作为博物学家的你,布封先生,是不是就应该尽量抛弃自己的好恶,少带些偏见,用宽容的欣赏的眼光去看一眼身边的麻雀呢?你或许还不清楚,目前的地球上,已不像你说的那样麻雀数量众多了。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那个国度,上世纪50年代,曾把麻雀当“四害”倾全国之力围剿过它。或许,就是因为它们的肉不能做美味佳肴,羽毛毫无用处,使得它们在人类对地球上万物吞噬横扫一切的当下,才得以幸免,不像非洲狮东北虎金钱豹金丝猴那样数量骤减频临灭绝。不过,过多的喷洒农药,严重的大气污染和水土污染,到处叮叮当当的滥砍滥伐,私搭乱建,使鸟无定所,难以生存,致使小鸟也越来越少了,只不过不像身价昂贵、浑身是宝的狮、虎、大象、猴子等大牌动物那么抢眼抢手,让人垂涎欲滴,虎视眈眈,消失得比它们缓慢一些罢了。
前年,一只小麻雀从一个废弃空调接管的小圆孔,闯进我的办公室。初来咋到的麻雀一下子进入人的视线之内,并被久久注视,显得腼腆而又不自在。它在屋里巡视了一周又巡视了一周,啾啾地叫着,轻轻地跳跃着,一双机灵的眼睛警惕地望个不停。它是为躲避什么而来呢?还是为寻找什么而来?这个尤物的到来,除了带来愉悦快乐,还引发了我深深的思考:在现如今的环境下,怎样才能做到人和动物和平共处,人与大自然共享和谐呢?!
哦,布封先生,只顾忘情地欣赏你的动物园,忘情地与你谈小鸟,竟忽略了时空界限,搞起了“穿越”。200多年以前的地球,与200多年以后的地球承载的可大不一样了——物种类型不一样,品质高低不一样,环境好坏不一样,连世道人心都不一样了。如果先生你现在来地球上走一走,看一看,保你会发出不一样的感慨。先生你并没有错,大师就是大师,是我等之辈永远敬仰的;亦非我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竟敢与大师对话,实在是因为时代的脚步迈得太快,常常使我无所适从,不知所以,以至于灵魂都跟不上了。没有家园的灵魂四处游荡,终将成为孤魂野鬼,没有灵魂的家园实在不能称其为家园,而没有动物(当然包括小鸟)的世界,将是一个苍白单调、死气沉沉、百无聊赖的世界。布封先生,你说呢?
作者:刘月新,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青年文学》、《长江文艺》、《长城》、《草原》、《芳草》、《山东文学》、《散文百家》、《时代文学》、《青岛文学》、《文艺报》、《人民日报》等文学报刊。曾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第二届“漂母杯”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大赛二等奖,首届齐鲁散文奖,第八届河北省散文名作奖一等奖,全国红色散文大赛一等奖等奖项。长篇报告文学《陪你远行》刊发《时代文学》,并获省作协重点扶持。作品被多次选入《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中国好散文》等多种选本。著有散文集《小鸟闯进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