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后的一个双休日,我们江南已入梅。此时,气候湿闷,使人几多惆怅,几多心烦,不免想外出放松心情。正巧,“兰花草”组织户外,远赴大别山。以往都是在本地爬山,海拔只在三四百米,算是丘陵。而大别山早有耳闻,一来气势恢宏,连绵千余公里,是长江和淮河的分水岭,有别样的风景;二来是著名的革命老区之一。要去爬此山,当然兴致很浓。早上6时许,满载50多人的大巴,沿着高速公路奔驰。
进入山区后,景致独特且丰富起来,车窗外,到处焕发出夏日的勃勃生机。我们那边才插秧,但这里的秧苗已经存活,变得深绿。不时地有成片成片的荷田,郁郁葱葱,偶见几朵荷花,虽在眼前晃过,但在万绿丛中、阳光之下格外显眼,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也有整片的桑树,已是肥叶翠绿。远处是大别山脉,蜿蜒起伏,朵朵白云在蓝天上悠悠飘动,有的绕着山峰,有的像落在山腰。千山黛色横陈,山色在片片闲云的移动下,忽明忽暗,忽深忽浅,变换不定,引人无限遐思。皖西的村庄虽不是徽派风格,但在青山、白云、绿树、禾苗的映衬下,诗情画意,就像一幅灵动的画卷,在田野上诗行,美不胜收。
下了高速不久,就转入盘山公路。山路曲曲折折,千回百转,险要处令人望而生畏。我们的住宿地是海拔千米的鹞落坪。此地在安徽省岳西县境内,地处大别山腹地,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鹞落坪,从名字中可以想象,这儿曾经是成群结队鹞鹰落下的地方,蔚为壮观,正可谓“坪名鹞落实堪倾,引得飞鸟驻足停”。到了鹞落坪,路旁的巨石上镌刻着“红二十八军军政旧址”,朱红大字,熠熠生辉,十分醒目。原来这里曾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八军的根据地,是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中的大本营。虽说路程只有400多公里,但到达这里已是下午一点多钟。“水流曲曲树重重,树里春山一两峰”。只见周围群峰逶迤,林壑幽深,溪流潺潺,绿树浓荫,韵味无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坐车的劳顿已化为乌有。
简单地用过午餐入住后,稍作整理,我们就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多枝尖进发。海拔1721米的多枝尖是大别山的主峰之一,雄峰突起,三尖鼎立,一尖、二尖、三尖,尖尖非凡。其中,要数一尖最为出名,当地人称作多枝尖。这个时段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在阳光的照射下,一会儿就已出汗。好在不多久,就进入了树林,顿感凉意。许多人已脱下帽子,任山风拂面。在夏季爬山毕竟艰苦,山势崎岖,只有野道,脚下时而是厚厚的落叶,时而是水流后留下的小沟,时而是乱石,时而是草丛。满山丛林茂密,乔木夹道,古木参天,多见藤蔓、松树之类。据向导介绍,最美的时节当数春季了,那时杜鹃花漫山遍野怒放, 鲜艳无比。此时已看不到杜鹃花,但也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白的,五颜六色,掩映林间。这时,一阵鸟鸣在山谷中回响,格外清脆,真是“鸟语花香”。
一路上,不时可见清澈溪涧,水声淙淙。你可以用甘醇的泉水擦洗一下汗,感受清爽之气;可以坐在光滑的青石上歇一歇,静看流水之闲;可以倾听水击石头发出的悦耳声,享受天籁之音。你也可以掬一口清泉,捻一瓣花香,摘一片绿叶,撷一根松针,让所有的思绪,在这幽静的山谷中舒展。
大家相互鼓励,在深山中不断穿行。忽然,我们发现了建筑物,其实已是残垣断壁。一打听,原来是电视转播台的旧址,石阶、门窗等依稀可见,那斑驳的石墙,刻录了岁月的沧桑和如烟的往事。穿过废弃的建筑物,在往上看,多枝尖就在眼前,众人立刻兴奋起来。虽只有几十米高,但山势陡峭。大家小心翼翼,奋力登上了最高点。只见峰顶真不大,难怪称“尖”。放眼四周,“一览众山小”,顿感心旷神怡。峰峦重重叠叠,山外又山,蜿蜒浩荡。满目葱茏,直染透了天际的那片云。悬崖峭壁处,劲松屹立,枝干遒劲,挥洒在群山逶迤间,共舞于风起云涌中,似金戈铁马,旌旗猎猎。面前的五针松,苍翠欲滴,松针密密,翠绿柔嫩,新叶初长成,山风来袭,发出阵阵松涛。枝桠上挂满了各色丝带,仔细一看,有各地户外运动组织留下的,也有情侣们的海誓山盟。此刻,一股征服高山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但看见眼前的崇山峻岭,无边无际,一下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因为山是没有穷尽的。山上气候说变就变,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风中还夹着几滴雨点。刚才还可极目千里,霎时,云遮雾绕,岚烟氤氲,轻拢漫涌,远处的山已影影绰绰,淡若虚无,如梦如幻……
见天气有变,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从另一条道下山。此道一般是在小灌木状箬竹中穿行。这箬竹当地人称辽叶,可用来包裹粽子,而在我们家乡用的是芦苇叶。箬竹竹竿较细,叶子呈绿色,下部的叶子较窄,上部的叶子稍宽。用它来包裹的粽子还真没吃过,想必更加清香可口吧。在箬竹中行走要十分注意,如果踏上竹竿,稍有不慎就容易滑倒,队伍中有好几个人就这样摔倒的。除了箬竹,也有玉簪、萱草等植物,但最惹眼的就是多枝杜鹃了。在上山时几乎看不到,下山却随处可见。这特有的杜鹃,生长在一千米以上高峰,据说移栽不能成活。“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队伍的前面有人唱起了《映山红》,在山中穿透力很强,让我不禁想起这里曾经是一片红色的热土。在那段峥嵘岁月里,有无数英雄儿女在这片土地上抛洒热血。虽然花已谢,但分明看到了多枝杜鹃根植在岩坡上,盛开于峭壁间,如火如荼,似乎要燃烧起来,简直映红了山。此刻,回望多枝尖,已披上薄薄的轻纱,正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山里夜色来得特别快。鸟的几声鸣啭,使空山显得更加幽静,抑或归途的问候,抑或催促我们快回。下了山,穿过挺拔秀美的翠竹林,过了一座简易的木桥,只见农家幢幢小楼,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笼罩在柔情的夜色中。一轮明月已爬上了山、穿过了云,山色朦胧,树影婆娑。撩人的月色,如静女低眉,泛着清辉。心中波澜微起,千般思绪都浸透在圆月中,直熬浓了一天的感怀:这灵秀的山村、恬静的生活,无不透露着温馨甜美,这正是对英烈们的最好告慰。
早归的其他团队已燃起了通红篝火,一群人正在尽情地载歌载舞。“缤纷的山花呀,不要摇落你惜别的泪。挺秀的翠竹呀,不要举酸你送行的手。啊,再见了大别山,你牵去我的一颗心,我要把你铭记在心头!……”一曲《再见了,大别山》正在美丽的鹞落坪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