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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在陈忠实的创作道路研讨会上的讲话

2016/6/8 21:46:21      来源:文艺报      人气:2046

各位嘉宾、同志们、朋友们:

  大家上午好!

  2016年4月29日,一颗为文学跃动了74年的心脏在黄土高原上安息了,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今天,中国作家协会在这里举行陈忠实的创作道路研讨会,既是为了表达对这位卓越作家的深切怀念,也是希望通过深入的学术研讨,从陈忠实的创作道路中总结经验,获得启迪,推动中国文学的繁荣发展。我谨代表中国作家协会,对各位作家、评论家、文学界同仁和媒体朋友们出席今天的会议表示衷心感谢!

  陈忠实先生去世到今天一个月零八天,我至今有时候还不能接受老陈已经走了。我想,很多朋友和我一样,想起老陈,我们就如同想起黄土高原上一棵挺 拔的老白杨树,立在那里,饱经风霜,是那么的刚毅、忠厚、热情、苍劲,在我的印象里,老陈似乎从没有年轻过,但老陈也永远不会老去。此时此刻,我不由得想 起1992年11月21日在路遥追悼会上陈忠实评价路遥的一句话,“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无论这个事实多么残酷以至至今仍不能被理智所接纳,这就 是:一颗璀璨的星从中国文学的天宇陨落了。一颗智慧的头颅终止了异常活跃异常深刻也异常痛苦的思维。”我想,这句话也完全可以用来表达我们在这一个多月里 的心情。

  陈忠实离去了,但是,他留下了《白鹿原》,留下了包括中短篇小说、散文随笔、报告文学、文学评论等多方面的丰硕成果。陈忠实是为文学而生的,他 从初中二年级开始尝试写作,1965年初,他二十三岁时第一次发表作品,那是一篇散文。此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放下他的笔,直到生命垂危,他依然 用笔在纸上写着,字迹已难以辨认,但那支笔却不甘就这么停下来。卡夫卡说,笔不是作家的工具,而是作家的器官。这对陈忠实来说尤其贴切,写作就是他的生 命,他把一切献给了他所挚爱、他所信仰的文学。

  在陈忠实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我看到老陈的颈下枕着的是他的《白鹿原》。这时,我想到他生前最后一本散文集的名字,这本书叫做《生命对我足够深 情》。陈忠实一生自奉甚俭,他对这个世界的生活需求人们所能记得可能只是一碗面、一根烟、一曲秦腔,但是,他获得了生命对一个作家最丰厚的馈赠:在他生 前,在他写完那部名为《白鹿原》的书的时候,他就已经确信,这是一部“死后可以放在自己棺材里当枕头用”的大书,而今天,我们所有的人对此同样确信不疑, 《白鹿原》作为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将长久地被阅读、被记住。

  陈忠实是人民的作家。他来自人民,属于人民。在他去世后,前往灵堂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中不仅有文学界和文化界的朋友,更多的,是普通的读 者,是远道而来的乡亲们。在最后送别的那天,大厅外的广场上聚集着那么多的人,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悲伤把人们召唤在一起。这样的情景让我们深刻地理解了 陈忠实的根本力量。他是一个从未离开他的乡亲、他的人民的作家。对陈忠实来说,人民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人民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具体的人,是那些和他谈 笑、向他倾诉生活中的苦恼的农民朋友,是素昧平生但一见如故的读者,陈忠实从来不会用居高临下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自己就在他们 中间,他和人民血脉相通、心心相印。

  这样一个作家,毕生执著地热爱着他的土地和村庄。这些天,我们看到了陈忠实的很多照片,其中有一张给我很深的印象,那应该是在他的晚年,明显看 得出他的身体瘦弱,老陈站在田地里,扬起锄头,脸上是阳光灿烂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老农站在自家的田里,站在他一辈子劳作和收获的地方,顶着他的 天,踩着他的地,他是那么的自信、踏实、敞亮。这就是陈忠实,他的根深深地扎在乡土中,扎在中国的乡村生活中。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见人所未见,对乡土中 国的现代命运做出了振聋发聩、别开天地的表现,他的《白鹿原》才成为来自民族生活深处、凝聚着文化和历史的丰厚经验的“中国故事”。

  这样一位忠于人民、忠于生活的作家,他的创作道路始终贯彻着强烈的责任感。《白鹿原》的扉页上写着巴尔扎克的一句话:“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 史。”我想,对陈忠实来说,这不仅是一种文学观,更是一种责任,一种信念。从1985年创作中篇小说《蓝袍先生》时起,陈忠实便开始了对民族命运的深入思 考。他花费两三年的时间作了周密的准备。1988年清明,开始写作《白鹿原》,六年后,1993年,《白鹿原》出版。在写完《白鹿原》的那一刻,陈忠实失 声痛哭,我想,这一哭不仅是艰难跋涉后抵达峰顶的激动,更包含着一个自觉承担着书写民族秘史的责任的作家面对民族的苍茫历史和壮阔灵魂的百感交集。

  经过艰难的探索与蜕变,陈忠实“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是恢弘的史志和史诗,它带领我们进入想象中国的新的思想和艺术境界,同时 也把中国新文学以来的现实主义传统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面对传统,陈忠实满怀虔诚和礼敬,是一个忠实的学生;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坚决的、大胆的、一往无前 的创新者,他曾经说过:“柳青是我最崇拜的作家之一。在我小说创作的初始阶段,许多读者认为我的创作有柳青味儿,我那时以此为荣耀。因为柳青在当代文学上 是一个公认的高峰。到80年代中期我的艺术思维十分活跃,这种活跃思维的直接结果,就是必须摆脱老师柳青,摆脱得越早越能取得主动,摆脱得越彻底越能完全 自立。”正是一代又一代作家这种“完全自立”的雄心和意志延续着中国文学与时俱进、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

  陈忠实一生忠厚为本、质朴为人、真诚待人、坦诚做人。他从未失去做人的“初心”,也从未失去为文的“初心”,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作家,一个 沉静、高洁的作家,他的一生有力地证明了,一个作家的精神境界、思想高度和人格力量决定着他的作品的境界、高度和力量。陈忠实无愧于自己的人生,无愧于哺 育他的三秦大地,无愧于时代、历史和人民。

  今天,我们回顾陈忠实的创作道路,也是在回顾一个作家迈向高峰的历程。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为中国文学在新的时代条件下 的繁荣发展指明了方向。在前进的道路上,陈忠实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多方面的经验和启迪。斯人已逝,风范长存,中国广大作家一定会从前辈的探索和创造中汲 取力量,书写中国故事,弘扬中国精神,不断迈向新的艺术高峰!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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